「我想,他提出讓您寫信的理由是:您可以由此得到查爾茲爵士在經濟上的幫助,作為您在離婚訴訟中的費用吧?」
「正是這樣。」
「等您把信發出去之後,他又勸阻您不要前往赴約?」
「他對我說,為這樣的目的而讓別人出錢非常有傷他的自尊心,還說,他雖然是個窮人,也要花盡自己最後的一個銅板,來消除使我倆分離的障礙。」
「看來他倒很象是個言行一致的人呢。以後您除了由報紙上看到那件有關死亡案的報道之外,就再沒有聽到過什麼了吧?」
「對了。」
「他還曾叫您發誓,決不要說出您和查爾茲爵士的約會吧?」
「是的,他說那是一件很神秘的暴死,如果被人知道了我們的約會的話,我一定會遭受嫌疑的。這樣一來,他就把我嚇得不敢說話了。」
「正是這樣,可是您對他也有自己的懷疑吧?」
她猶豫了一下就低下頭去了。
「我知道他的為人,」她說道,「可是如果他保持對我真誠的話,我也就會永遠保持對他的忠誠。」
「總起來說,我認為您還是脫身得很幸運呢,」歇洛克·福爾摩斯說道,「他已經落在您的掌握之中了,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是您竟依然還活著而沒有被他害死。幾個月來,您都在緊靠著懸崖絕壁的邊緣上徘徊。現在我們非得向您告別不可了,萊昂絲太太,也許不久您就能又聽到我們的消息了。」
「咱們破案前的準備工作算是完成了,困難一個跟著一個地都已在我們的面前消逝了,」當我們站在那裡等著由城裡開來的快車的時候,福爾摩斯說,「我不久就能寫出一本完整的近代最奇異驚人的犯罪小說了。研究犯罪學的學生們會記得一八六六年在小俄羅斯的果德諾地方發生過的類似案件,當然還有在北凱熱蘭諾州發生的安德森謀殺案。可是這個案件卻具有一些與其他案件全然不同的特點。雖然咱們現在還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足以制服這個詭計多端的人,可是今晚,在咱們入睡之前,如果還弄不清楚的話,那才叫奇怪呢。」
從倫敦來的快車怒吼著開進了車站,一個矮小結實得象個叭喇狗似的人,由一節頭等車廂里跳了出來。我們三人握了手,我馬上就從雷斯垂德望著我的夥伴的那種恭謹的樣子里看了出來,自從他們開始在一起工作以後,他已學到了很多東西。我還很記得這位喜歡用推理方法的人怎樣用那套理論來嘲諷刺激這位講求實際的人。
「有什麼好事嗎?」他問道。
「簡直是這些年來最重要的事了,」福爾摩斯說,「在考慮動手之前,咱們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我想咱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吃晚飯,然後,雷斯垂德,就讓你呼吸一下達特沼地上夜晚的清涼空氣,好把你喉嚨里的倫敦霧氣趕出來,從來沒有到那裡去過嗎?啊,好啊!我想你是不會忘掉這次初游的。」
第十四章 巴斯克維爾的獵犬
福爾摩斯的缺點之一——真的,如果你能把它叫做缺點的話——就是:在計劃實現之前,他極不願將他的全部計劃告訴任何人。無疑的,一部分是因為他本人高傲的天性,喜歡支配一切並使他周圍的人們感到驚訝,一部分也是由於他本行工作上所需的謹慎,他從來不願隨便冒險。這樣常常使那些做他的委託人和助手的人感到非常難堪,我就有過不止一次這樣的不快的經歷,可是再沒有比這次長時間地在黑暗中駕車前進更使人感到難受了。嚴重的考驗就在我們的眼前,我們的全部行動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可是福爾摩斯什麼也沒有說,而我則只能主觀地推測他行動的方向是如何如何。
後來我們的面孔感到了冷風的吹拂,狹窄的車道兩旁黑洞洞的,都是一無所有的空間,我這才知道我們又回到沼地里來了。期待著將要發生的一切的那種心情,使我周身的神經都激動起來,馬每走一步,車輪每轉一周,都使我們更加接近了冒險的極峰。由於有雇來的馬車夫在場,我們不能暢所欲言,只好談一些無聊的瑣碎小事,而實際上我們的神經都已因情感的激動和焦慮被弄得非常緊張了。當我們經過了弗蘭克蘭的家,離莊園,也就是那出事地點已愈來愈近了的時候,才總算度過了那段不自然的緊張狀態,我的心情也才舒暢了下來。我們沒有把車趕到樓房門前,在靠近車道的大門口的地方就下了車。付了車錢,並讓車夫馬上回到庫姆·特雷西去,然後,我們就向梅利琵宅邸走去了。
「你帶著武器嗎,雷斯垂德?」
那矮個兒偵探微笑了一下。
「只要我穿著褲子,屁股後面就有個口袋,既然有這個口袋,我就要在裡面擱點什麼。」
「好啊!我的朋友和我也都作好應急的準備了。」
「你對這件事瞞得可真夠嚴密呀,福爾摩斯先生。現在咱們幹什麼呢?」
「就等著吧。」
「我說,這裡可真不是個使人高興的地方,」那偵探說著就打了個冷戰,向四周望望那陰暗的山坡和在格林盆泥潭上面積成的霧海。「我看到了咱們前面一所房子里的燈光了。」
「那是梅利琵宅邸,也就是我們這次旅程的終點了。現在我要求你們一定得用足尖走路,說話也只能低聲耳語。」
我們繼續沿著小徑前進,看樣子我們是要到那房子那裡去,可是到了離房子約兩百碼的地方,福爾摩斯就把我們叫住了。
「就在這裡好了。」他說道,「右側的這些山石是絕妙的屏障。」
「咱們就在這裡等嗎?」
「對了,咱們就要在這裡作一次小規模的伏擊。雷斯垂德,到這條溝里來吧。華生,你曾經到那所房子裡面去過吧,是不是?你能說出各個房間的位置嗎?這一頭的幾個格子窗是什麼屋的窗戶?」
「我想是廚房的窗子。」
「再往那邊那個很亮的呢?」
「那一定是飯廳。」
「百葉窗是拉起來的。你最熟悉這裡的地形。悄悄地走過去,看看他們正在做什麼,可是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有人在監視著他們!」
我輕輕地順著小徑走去,彎身藏在一堵矮牆的後面,矮牆周圍是長得很糟的果木林。借著陰影我到了一個地方,從那裡可以直接望進沒有掛窗帘的窗口。
屋裡只有亨利爵士和斯台普吞兩個人。他們面對面坐在一張圓桌的兩邊,側面向著我。兩人都在吸著雪茄,面前還放著咖啡和葡萄酒。斯台普吞正在興緻勃勃地談論著,而准男爵卻是面色蒼白,心不在焉,也許是因為他想到要獨自一人穿過那不祥的沼地,心頭感到沉重。
正當我望著他們的時候,斯台普吞忽然站了起來,離開了房間,同時亨利爵士又斟滿了酒杯,向後靠在椅背上,噴吐著雪茄煙。我聽到一聲門的吱咯聲和皮鞋踏在石子路上發出的清脆的聲音,腳步聲走過了我所蹲著的那堵牆另一面的小路。由牆頭一望,我看到那位生物學家在果木林角上的一所小房的門口站住了,鑰匙在鎖眼裡擰了一下,他一進去,裡面就發出了一陣奇怪的扭打的聲音。他在裡面只呆了一分鐘左右,後來我又聽到擰了一下鑰匙,他又順原路回到屋裡去了。我看到他和他的客人又在一起了,於是我又悄悄地回到我的夥伴們等我的地方,告訴了他們我所看到的情形。
「華生,你是說那位女士不在嗎?」在我報告完了之後,福爾摩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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