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氣派。一個人要是戴上那種叫作什麼『臭蟲』〔指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在日本出現的一種小型女式金錶。〕的走私表,連人都會顯得輕薄、膚淺了哪。」鬼貫說。
鬼貫的語調並不象在特意恭維,他接過手錶,邊瞧邊繼續中斷了的話題,
「且說小早川君,他說他進植田氏的書房時,書櫥上座鐘的指針正指在八點五十分上。然而正如我先前所說,這時真正的時間應該是九點五十分。所以很顯然,座鐘的指針是被誰撥慢了一個小時。」
「是植田的妻子乾的?」
「很可能是這麼回事。她可以在植田氏和小早川君到家之前干這件事,所以簡單極了。顧便說一說,給二階堂氏打那次騙人電話的人,我想也就是這位植田夫人。我們再接著說。下面一個問題當是小早川君的手錶怎麼會慢的?要是去轉動戴在小早川君手腕上的手錶表把,準會立即被發現的。所以必須設法讓小早川君把手錶摘下來。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呢?」鬼貫問朱騖子。
「晤,請小早川君洗個澡什麼的話……?」
「哎,我也是這麼考慮的。這雖然不能算是很聰明的設想,但分析下來,又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呀。於是我詢問了小早川君,他果真在植田氏的陪同下進過土耳其式的蒸汽澡堂。恐怕植田氏從浴池一出來便很快地穿上衣服,他拿起他倆在洗澡前脫下放在一邊的兩隻手錶時,迅速地將對方的手錶指針轉了一圈,然後遞給了小早川君。而小早川君什麼也沒注意到就戴上了手錶,事情就這麼解決了。啊,對啦,我只顧講話,忘了把手錶還你了,喏,請你趕快戴上,別弄丟了。」
朱騖子把錶帶纏到自己纖細的手腕上,心裡覺得,在鬼貫的解釋中,臆斷的成分過多了一點,不免有點愕然。朱騖子想。那澡堂的具體情況雖然不了解,不過牆上大概會掛著電鐘的吧。那未完全可能發生以下這種情況—小早川會在無意中仰頭看到電鐘,並核對自己手錶上的時間。
朱鴛子抬起頭來,正好與鬼貫的視線相遇,這時鬼貫臉上露出了微笑,他也許洞察到朱騖子的心理活動了。想到這一點,朱鴛子有些發慌,她為了掩蓋過去,臉上也同樣浮現出曖昧的微笑。
「對於小早川君沒能察覺植田氏這種小小的把戲,你大概覺得頗不可思議吧?其實一旦被察覺的話,植田氏是可以延期作案的。但是實際上兇案是發生了,可以肯定,小早川君還是沒有能察覺這微小的變化,更何況植田氏當時會藉助於某些話題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這麼一來,植田氏的計劃可以百分之百地成功。」鬼貫說。
鬼貫的這種帶有樂天性質的解釋,依然不能叫朱騖子不持懷疑的態度。
「那末請你看看實際例子吧。剛剛還給你的那隻手錶的指針,我已經暗中撥動過了。然而你一點也沒有察覺,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啊!」朱騖子慌忙看看手錶,表上的指針正指著五點四十五分。
「怎麼樣,我究竟撥動了多少時間,你是否知道呢?」
「哦……」朱騖子再一次看看表面上的數目字,究竟是撥快了幾分鐘還是撥慢了幾十分鐘?她心中一點數都沒有。
「指針一旦被撥動,再來估計正確的時間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所以我說小早川君戴上慢了一個小時的手錶,他不可能感到有什麼異常情況的。這一事實已經充分得到了證實。」
在實際例子面前,朱騖子不得不服。對於鬼貫的做法,她算是服了,臉上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鬼貫盯著朱騖子臉上的表情看了一會,然後象有什麼好笑的事似地爽朗地笑出聲來。
「哈哈哈,你完全上當了。我對你說指針被撥動過什麼的,這是騙你的!喏,你來和我的表對一下看看。」鬼貫說著,把自己手上的愛爾琴牌粗劣手錶給朱騖子看,一點不錯,鬼貫的手錶指針也是指在五點四十五分上。
「喔,我還信以為真呢,你說話時的神情那樣一本正經嘛。」朱騖子說遣。
這時鬼貫又一次笑起來,說道:
「你瞧,你瞧,又上當了。現在正確的時間應該是六點零五分。我的手錶事先撥慢了二十分鐘,再把你的手錶也相應地撥慢了二十分鐘。你看到自己手錶上的時刻和我的一樣,便自以為是正確的時間,這就錯了。」
「喔。」
「對吧?兩隻手錶都撥慢二十分鐘的話,你就一點不會察覺。只要我不說,你一定會把五點四十五分當作正確的時間了。植田氏也是在耍弄這一伎倆,小早川君之所以沒能察覺書房裡的座鐘慢了一個小時,就是因為他自己的手錶也慢了一個小時的緣故呀。」
朱騖子被鬼貫隨心所欲地逗弄了一番,她苦笑著想把手錶撥快二十分鐘。鬼貫見朱騖子要這麼做,便發出了第三次的笑聲,搖搖頭說,
「你別動它,經常撥動指針的話,手錶要出毛病的。我說我們的表都慢了二十分鐘,這其實是在哄你的。我壓根兒就沒拔動過你的手錶,我的手錶也一樣,沒撥動過。我只不過是實驗給你看看—第一,撥動他人的手表決不是一件困難的事,第二,指針一旦被撥動,表主是不容易察覺的,第三,最起碼的假象就能輕而易舉地哄騙對方。我認為,植田氏使小早川君造成錯覺,會比我們所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朱騖子點頭表示同意,她簡直不知道是否應該把指針撥快二十分鐘。
「哈哈哈,你完全不相信我了。好,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再來分析第三隻鍾。我查了那天的報紙,關東廣播電台從九點鐘開始播送莫扎特的樂曲。但是,實際上小早川君是在十點鐘聽到這樂曲的。當然,廣播電台的鐘不可能變慢,那末不言而喻,小早川君聽到的樂曲不會是關東廠播電台的無線電電波直接送來的。原來,民間廣播機構常把一些錄了音的磁帶複製後分給各地方廣播電台,地方廣播電台拿到這些複製品后,根據自己編排的廣播節目,可以在本電台認為合適的時間裡播放這些複製品磁帶。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於是我就給關東廣播電台打電話,我從查詢的結果獲悉。四月三十日晚上十點鐘開始播送這首莫扎特樂曲的廣播電台就有秋田廣播電台和近能廣播電台兩家。小早川君聽到的音樂是來自這兩家廣播電台的哪一家雖然不得而知,但是,如果用DX〔DX是英文distance的縮寫,意為遠距離播送〕。收音機接收遠距離的播音,在東京也可以聽得很清晰。說它播自東京,聽的人也不會感到有什麼稀奇。」
鬼貫說到這裡不說下去了。朱騖子也移開視線,望著茂密的灌木叢。周圍不知不覺暗了下來,一個人影也沒有。
五
「這麼一來,第四隻鍾—就是內衣商店裡的那隻鐘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小早川君證實。植田氏吃完麵條,帶著支票簿和印鑒離開家上櫥原內衣商店去了。我們已經知道,小早川君的手錶是慢了一個小時的,可見植田氏離家時的時間不是九點零五分而是十點零五分。也就是說,植田氏到達內衣商店的時間實際上是在一個小時之前—真正的九點十二分才對。那末植田氏在這人為的九點零五分的時刻離家,當然不是為了去內衣商店,他是為了去青山殺人。這麼一來,就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植田氏在真正的九點鐘過後上內衣商店去的時侯,小早川君究竟在什麼地方?在幹什麼?!晤,怎麼樣?對於這個疑問你沒有什麼看法嗎?」
「這個……難道小早川在什麼酒場上喝得不省人事了?」
「果真是這麼想!你要知道,如果讓小早川君醉倒,植田氏反而麻煩。什麼道理呢?因為植田氏迫切需要小早川君把九點鐘至九點半鐘之間的情況記得特別清楚。所以在此之前絕不會讓小早川君喝醉的。我曾請小早川君將那天晚上的活動一件一件地回憶出來。情況是這樣的,在土耳其式澡堂冼過澡后,他倆一起到新聞片電影院〔這是一種不停反覆放映短新聞記錄片的電影院,觀眾隨到隨看,也可以隨時離去。〕去過,由於戲院地處鬧市,觀眾當然非常多。植田氏使提議:『這樣擁擠,沒法一起看了,還是各自找空座位坐下看吧,看過後,在戲院外面匯合,你看怎麼樣?』小早川君當然不會反對,沒一會兒,他在前排找到一個座位坐下了。上映的全是短片子,大概一個小時就看完了。小早川君由出口出來,一看,植田氏已經先在外面等著了,他倆交談著剛剛看過的那些短片子,一起到番眾町植田氏的家去了。」
「這麼說,植田是在中途偷偷地溜出新聞片電影院,到內衣商店打了個來回羅?」
「是那麼回事。植田氏會對內衣商店店主說『家中還有客人在等著』這一類話的。為了可以與小早川君交談,植田氏肯定已經預先看過那些新聞片子了。怎麼樣,植田氏做出來的事,你現在弄懂了嗎?」
「哎,聽你這麼一解釋,是明白了。不過從關至尾聯繫起來一考慮,總覺得還存在些問題。」朱騖子直率地說遣。
「這也難怪,日後我當把我寫下的記錄給你看。至於那第五個鍾—養麥麵館的鐘,它是怎麼出的毛病呢?這倒是一個疑問。我不僅問過一茶麵館的店主人,連送麵條的店夥計、坐在賬台上的女主人都問過了。他們一致斷言,給植田家送炸蝦麵條肯定是在晚上九點鐘。麵館接到植田家的電話訂貨后,立即在寫字檯上的一本備忘簿上記了下來,簿子上確實沒錯。這麼說來,一茶蕎麥麵館的鐘應該是正確的,一分鐘也不差。可是我之所以能肯定植田氏的『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是偽造的,前提無非如我剛才所說—植田氏書房裡的鐘慢了一個小時!所以只要一茶蕎麥麵館不改變看法,那就不得不承認植田氏書房裡的鐘和小早川君手上的表都表示著正確的時間;那就表示我作出的推理是錯誤的!所以我簡直不知所措了。」
朱騖子聽得入了迷,這時不禁長嘆了一聲。
「與前面四個鐘錶布下的大小機關不同,這第五個鐘的謎給偵破植田氏的『不在犯罪現湯的證明』帶來了很大的困難,我想一定得設法偵破它,所以冥思苦索起來。喲,不知不覺已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如果你願意,今晚我請你吃蕎麥麵條怎麼樣?」鬼貫說。
兩人決定去就近的蕎麥麵館,便一起乘上公共汽車,在新宿下了車。拐過伊勢丹角后,有一家電影院,他倆從電影院前走過時,鬼貫告訴朱騖子,這就是植田氏和小旱川君去過的那家新聞片電影院。可是上映的片子已經換了。朱騖子想到植田曾利用這家電影院偽造下了「不在狙罪現場的證明」,不禁饒有興趣地看上幾眼。
一走過電影院就來到一條新辟的馬路前,只見在對面的十字路口拐角上有一家蕎麥麵館。
第21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