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沒事,要說身體哪兒不好的話,那可能就是幾年前皮膚上長了紅色的斑點吧。」
「那個好像叫痤瘡,跟生活在皮膚上一隻狗比起來,那算不了什麼。看來沒心沒肺地生活是不得病的秘訣呀。」
「那山田你也不用看病了哦。」
山田站起來走開了,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罐頭和碟子,好像是給馬賓的午餐。她開始用罐頭起子開罐頭,她那條耳朵很尖的狗聽到這個聲音,已經搖著尾巴走到了窗戶邊,嘴裡還流著口水。
說不定它就是巴浦洛夫做實驗的那條狗呢,我胡亂地想道。
我在回家的路上,走進一家書店。猶豫了半天,最後只買了一本書,然後走出了店。
在家裡,大家都用複雜的眼光打量著別人,不過周六的下午總算是過去了。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聽說他們三個人的癌細胞都擴散到了內臟器官,很難治好。不過我還是猜想他們最近會住進醫院做手術吧。
我又看了看左臂的上方,沒有看到波奇的身影,它難道跑到我的後背、或者指甲裡面散步了嗎?他們三個人死了以後,只有波奇陪我了。
我沖了一杯甜得膩人的咖啡,然後坐到起居室的桌子旁,翻起我剛買的書。美莎繪和薰都好像想說些什麼,不過最後跟我打招呼的卻是父親繁男。
父親盯著我,似乎在看著一個可怕的東西。我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表情,但沒想到還是覺得難受。我以前就經常想父親他是不是很討厭我,我學習又不好。其實我內心一直偷偷地為辜負父母的期望而感到悲傷,每次被父母責備,我就會感覺我怎麼老是因為這件事被訓斥啊。
就連我弟弟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我竟然都做不到。例如,寒暄話,柔和的微笑,令人愉悅的交談,寫一手漂亮字,每次美莎繪和繁男因為這些小事而用失望的眼光看我的時候,我都會感到很受傷。
「你看的那本書是什麼書呀?」
「這跟你又沒關係,你不要管我的事。」
可能這句話讓父親大為生氣,他伸手奪了我手裡的書。他看了看封面,原來書的名字叫「讓我們一個人生活吧」。美莎繪和薰站在一步遠的地方,靜觀其變。
「喂,你們看到了嗎?」
父親瞥了一眼妻子和兒子,沒繼續說下去,不過我已經知道他想說的意思了。他想說的是「半年後就她跟我兩個人一起生活了」。在他們面前說這樣的話,就等於告訴他們都剩下半年的壽命了,所以他沒有說下去。不過我說道:
「半年以後就只有我一個生活了,沒辦法,只好先學一學,因為你們三個人半年後都會死的。」
他們一下子沉默下來,互相望著。
我趁機從父親繁男手裡奪回我的書。
8)
繁男、美莎繪和薰都知道了自己的病況和病症,那一晚他們一直聊到很晚,而我則先去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我還以為他們一定都陰沉著臉呢,事實卻不是這樣,他們已經像往常那樣比我先起來,正在吃早飯。
窗帘早已拉開,已經升得老高的太陽照了進來,房間里顯得很亮堂。
薰一面往刷得很乾凈的玻璃杯里倒牛奶,一面偷偷地瞥了我一眼。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半年後會因癌症而死去,可是從他現在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來。
「昨晚聊到那麼晚,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問薰,他愉快地回答道:
「就是關於剩下的半年怎麼過唄。爸爸準備辭職,然後一直讀書直到死,媽媽她不得不繼續做家庭主婦,我嘛,明天以後開始休學。」
「休學?那不錯嘛。」
我這樣想道,然後一不小心說了出來。不過薰並沒有為此感到生氣,反而開心地笑了。他的開朗也感染了父母。
「這些夏天的衣服,我今年要全部穿一遍。」
美莎繪看著自己的衣服,有些可惜地說道,她好像已經做好活不到明年夏天的心理準備了。
他們三個人之間好像有一種奇妙的連帶感,甚至已經都接受了死亡這個事實。在這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漂著,我有一種被他們排斥在外的孤獨感。
「你們不做手術嗎?做了手術的話,說不定還能治好。」
父親繁男回答了我的問題:
「做手術也不一定能治好,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感覺現在已經太遲了。而且做手術要錢,三個人的手術要花好大一筆錢呢。」父親皺起眉頭,繼續嚴肅地說道:「半年後只有你一個人活在世上了,不管做什麼都要用錢。我們不能把錢花在機會渺茫的手術上,而且是三個人的手術。」
他們昨晚商量的原來是這件事。
我現在終於為自己的將來感到不安,這當然比自己被宣告死亡的不安要輕得多,但如果讓他們為我這個令他們反感的人,操心以後一個人生活時的財產管理、住宿、吃飯等問題,我情願去死。
我真的能一個人活下去嗎?不,正確地說不是我一個人,我還有波奇。
這時候波奇的叫聲在整個房間里響起,它很少在家裡亂叫,這還是它第一次在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亂叫。我還沒把它的事告訴家裡人呢。
那三個人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四周,最後得出結論是電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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