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鳥的蛋是誰的》 - P10

 布谷鳥的蛋是誰的

 東野圭吾 作品,第10頁 / 共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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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總之,請您等一下。」這一次,緋田宏昌的聲音變得粗暴起來。對方有些不解,安靜了下來。

緋田不斷地做著深呼吸。他精疲力盡,緊緊地握著話筒,手心裡已經滿是汗水。

緋田心想,我絕不能逃,而且,恐怕自己早就已經逃不掉了。該來的總算來了,僅此而已。緋田不禁捫心自問:「你早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緋田想用舌頭潤濕一下嘴唇,但嘴巴里卻是乾巴巴的。

「喂,不好意思,」緋田對著話筒說道,「實際上我就是緋田,我就是緋田宏昌。」

「這……」理所當然,這次輪到對方說不出話來了。

「真對不起。」緋田向對方道歉,「因為從來沒人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所以不自覺地就提高了警惕。我就是緋田,絕對不會有錯。」

緋田聽到對方呼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您就是緋田先生啊。不,您對我提高警惕是理所應該的,是我做出了有違常理的事情。」男人端起了架子,口氣和剛才相比有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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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剛才提到了我的女兒。」

「沒錯。非常重要的事情。因此,我非常想和您見上一面,不知您意下如何?」

緋田閉上眼睛。這個時刻終於來臨。他無法拒絕。

「我明白了。我去哪裡拜訪您呢?」

「不煩勞您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拜訪您。明天我們在您的那家健身俱樂部見面吧,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明,明天……嗎?」

「實際上,我剛剛抵達札幌。因此才會在這種時候給您打電話。」

「您已經到這邊來了啊。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嗎?」

「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和緋田先生見面。見不到您,我就不回去。」雖然口氣很平淡,但句句擲地有聲。對方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迴旋的餘地。

「我明白了。您明天幾點來?我這邊幾點都可以。」

「那我下午四點來,可以嗎?」

「四點啊,我知道了。我們這邊有前台,到時候,您和前台的工作人員說一下就行了。」

「不好意思,慎重起見,我把我的手機號告訴您吧。」

緋田把對方說出的號碼記在了櫃檯上的便箋紙上。這個號碼令他震驚,以至無法念出。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緋田不想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那家他經常光顧的酒吧。緋田平時不怎麼喝酒,酒量也不好。但今天,在喝了三杯加了冰的威士忌之後,他仍然沒有一絲醉意。看來,他的神經已經緊張到了無法用酒精麻痹的程度。

緋田在廚房裡「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大口自來水,隨後把自己丟進沙發。他的視線有些模糊,隱約看到前方立著一張照片。那是緋田和風美的合影。兩個人都穿著滑雪服。拍照的地點是在札幌國際滑雪場,當時的風美還在上小學五年級。

緋田抬起沉重的身體,走到柜子前面。他拿起擺在那裡的照片,把它翻了過來。他取下襯紙,在襯紙和照片的中間找到一小塊疊著的報紙。那是一張剪報。雖然他平時幾乎不會去看它,但也絕對不想忘記它的存在。因此,緋田把這張剪報藏到了這裡。

紙已經劣化得很厲害了。緋田小心翼翼地打開剪報,報道的標題映入眼帘。

新瀉醫院新生兒不明去向——正在準備晚餐的護士沒有發現

這是從智代的舊梳妝台里翻出來的東西。緋田便是經由這個報道得知了一個殘酷的現實。他拜訪了智代分娩時住的醫院,但在那裡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妻子生下風美的記錄。不僅如此,他還發現了另外一個事實:就在自己赴歐集訓之後,智代流產了。

在一片混亂當中,緋田終於意識到,原來,在他赴歐進行滑行集訓的時候,智代失去了他們寶貴的小生命。

那之後的日子,她是怎樣度過的呢?緋田只要想想便覺得不快。但是,被藏起來的新聞報道卻將真實擺在了緋田面前。

風美並不是他的女兒——緋田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一切證據都指向了這個事實。他不知道嬰兒是不是智代偷來的,但他可以確信的是,智代並沒有生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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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了,流過產的女性能夠提交出生申報單嗎?緋田對這點很是在意,於是便調查了一下。他發現政府機構的管理非常混亂,偽造出生證明其實是很簡單的。只要填上一個確實存在的婦產醫院的名字,然後用從文具店買來的印章在醫生簽章一欄蓋個戳兒就萬事大吉了。在數次嬰兒誘拐事件當中,犯人都是這樣提交的出生申報單。

苦惱的日子開始了。緋田不知下過多少次決心要去報警,將一切和盤托出,公之於眾。但是,每次他的決心都不夠堅決。他一想到自己這麼做之後將要失去的東西,便徹底失去了做下去的動力。

緋田深愛著智代。她離開了,緋田從來沒有對其他女人動過真情,之前沒有,之後也不會有。他不願在自己如此深愛的女人身上貼上犯罪者的標籤,這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的。就算她做出了令人無法原諒的行為,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緋田也會不顧一切地跟著她走下去。他知道,無論何時,自己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當初,緋田把有孕在身的智代獨自留在家裡。正因為如此,智代才會背負上「必須生出一個健康的孩子」的壓力。

緋田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智代流產。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個時候智代遭受的打擊和悲傷,緋田便會感到一種心如刀絞般的痛苦。她找不到一個可以談心的人,不知道如何向丈夫解釋失去寶寶的事實,每天都在被絕望折磨著。

苦惱逼迫她做出了孤注一擲的選擇——智代決定從別的什麼地方偷一個嬰兒作為替代。

至於她是如何行動的,這仍然是個不解之謎。但是,緋田不想責備智代。在遠征歐羅巴期間,每次給智代打電話的時候,他都會問「肚子里的寶寶怎麼樣了」、「順不順利」、「醫生是怎麼說的」等問題。智代總是會用明快的口氣回答說,「嗯,一切順利哦」、「醫生都說了,什麼問題都沒有」等等。對於明明流產卻說不出口的智代來說,每次通話都是一段備受煎熬的艱難時刻。

緋田想象得出,在得到風美這個女兒之後,智代的內心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安寧。毫無疑問,智代每天都生活在恐懼當中——「總有一天會暴露吧」、「警察會不會找到這裡」、「萬一碰上孩子真正的父母怎麼辦」……可以肯定的是,智代沒能從良心的苛責當中解脫出來。她無法對整日沉浸在欣喜當中的丈夫說出實情。

苦惱日復一日地堆積起來,終於演變成了自殺。她可能只是想從這種痛苦當中逃離出來,覺得唯有自殺才能補償自己犯下的罪責。她連一封遺書都沒有留下。或許,她曾在心裡祈禱,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一個永遠不要被公開的真相。但是,留下那張新聞剪報成為了她最大的失算。她大概早已將其他資料處理掉了,只是在梳妝台的抽屜里留下了這麼一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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