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已聽說了昨晚發生的悲劇。」我開門見山地說。
他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當然聽到了,太可怕了。我對這位小姐深表同情。我能幫點什麼忙嗎?」「艾克羅伊德小姐想請你——」我說。
「找出兇手。」弗洛拉口齒伶俐地說。
「哦,我明白了,」波洛說,「但警察會把兇手抓到的。」「他們可能會弄錯,」弗洛拉說,「他們搜尋的目標是錯的。波洛先生,你能不能幫個忙?如果——如果是錢的問題……」波洛舉起手。
「不,不。我請求你不要說這樣的話,小姐。並不是我不喜歡錢。」他的眼睛霎時變得炯炯有神,「錢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直很重要,但辦案不是為了錢。如果你要我插手這個案件的話,你必須清楚一點,我要把案子全部辦完才罷手。你得記住,老將出馬絕不半途而廢!最終你可能會認為最好還是把案子交給地方警察局的。」「我想知道事實真相。」弗洛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你想知道所有的真相?」「是的,所有的真相。」「那麼我就接受你的請求,」這小矮子偵探平靜地說,「但願你不會對今天說的話感到後悔。現在把所有的細節都告訴我吧。」「最好還是叫謝潑德醫生來講,」弗洛拉說,「他比我了解得更清楚。」既然弗洛拉委託我來講,我就詳詳細細地從頭講起,把我以前記錄下來的事實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波洛專心致志地聽著,偶爾提出一兩個問題,但大部分時間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聆聽,目光凝視著天花板。
我把事情的經過一直講述到前一晚上警督和我離開弗恩利大院為止。
當我說完時,弗洛拉接著說:「現在把拉爾夫的情況都告訴他。」
我遲疑了一會,但她那焦慮的眼神迫使我繼續往下說。
「昨晚在回家的路上你去了這個小客棧——恩里博爾,是嗎?」我把情況介紹完以後,波洛問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真實意圖告訴我?」我停了一會,非常謹慎地選擇恰當的措辭。
「我想應該有人去通知這位年輕人,告訴他他的繼父死了。我離開弗恩利大院時,突然想到,除了我和艾克羅伊德先生外,可能沒人知道他就呆在這個村子里。」波洛點了點頭。
「說得很有道理。這是你唯一的動機嗎?」「是的,這是我唯一的動機。」我回答得非常堅決。
「你有沒有這樣的動機,比方說,對cejeunehomme(法語:這位年輕人),你想打消疑慮?「「使我打消疑慮?」「醫生先生,我想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儘管你裝糊塗。我的看法是,如果你能弄清佩頓上尉整個晚上都沒出去,你就放心了。」「根本沒這種動機。」我厲聲駁斥道。
矮個子偵探看到我那副認真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
「你不像弗洛拉小姐那樣信任我,」他說,「這倒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佩頓上尉失蹤了,也就是在需要他出來解釋的時候失蹤了。我並不想瞞你,這件事至關重要。不管怎麼說,對這件事必須有一個自圓斯說的解釋。」「我一直是這麼說的。」弗洛拉迫不及待地大聲說。
波洛不再提這件事,他提出馬上去當地警察局。他勸弗洛拉回家,讓我陪他去就行了。由我向負責這一案件的警官做介紹。
我們馬上就按波洛的安排行事。在警察局大門外,我們遇見了戴維警督,他看上去有點悶悶不樂。跟他在一起的還有梅爾羅斯上校,警察局長和另外一個男人。弗洛拉曾描述拉格倫警督「賊頭賊腦「,我據此輕而易舉地就辨認出,那個男人就是來自克蘭切斯特的拉格倫警督。
我對梅爾羅斯相當熟悉,於是把波洛介紹給他,並把情況解釋了一番。一眼即可看出,警察局長感到非常惱怒,拉格倫警督臉色鐵青。戴維看到他的上司一副惱怒模樣,有點幸災樂禍。
「這案子馬上就會水落石出,」拉格倫說,「我們根本不需要業餘偵探來插手。你可能會認為,任何一個傻瓜對昨晚發生的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們沒有必要浪費這十二個小時。」他以報復的眼光瞥了可憐的戴維一眼,而戴維還獃頭獃腦地不明究里。
「當然,艾克羅伊德先生的家人有權決定自己的事。他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梅爾羅斯上校說,「但我們並不想讓任何人來干擾警方的調查。當然,我對波洛的名望早有耳聞。」他很有涵養地補充了一句。
「真倒霉,警察不能標榜自己。」拉格倫說。
還是波洛打破了這一尷尬的僵局。
「我確實已退出了偵探這個行道,」他說,「我從沒打算再接什麼案子,最主要的原因是怕出名。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如果我能為破案做出點貢獻的話,請不要宣揚我的大名。」拉格倫警督的臉上稍稍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對你非凡成就我早已知曉。」上校的這番恭維話緩和了僵局。
「我有許多經驗,」波洛很平靜地說,「但我的大多數成就都是在警方的協助下取得的。我對你們英國警察非常欽佩。如果拉格倫警官同意我當他的助手,我將感到非常榮幸。」警督的臉上露出了更加愉悅的表情。
梅爾羅斯上校把我拉到一邊。
「據我所知,這個矮小的傢伙確實幹了些了不起的事。」他低聲說,「我們並不想找倫敦警察廳,這是很自然的事。但我還沒決定是否接受他的請求。你該知道,我——嗯——我對有關方面比他更了解。看來這傢伙並不是為了追求名聲。不知他是否願意在不引起人們注意的情況下跟我們配合?」「當然羅,他將在拉格倫警督手下工作。」我鄭重其事地說。
「那就好,」梅爾羅斯上校以輕鬆愉快的語調大聲說,「波洛先生,我們必須讓你了解最新動態。」「謝謝,」波洛說,「我的朋友謝潑德醫生已向我透露了一些情況,你們是不是認為那個男管家很可疑?」「全是廢話,」拉格倫立刻回答道,「出了這樣的事,那些高級僕人總會感到驚慌失措,他們什麼都沒幹,但他們的舉措往往令人懷疑。」「那麼指紋呢?」我提示他說。
「不像是帕克的指紋。」他微微一笑,然後補充說,「你和雷蒙德先生的指紋也對不上號,醫生。」「拉爾夫·佩頓上尉的指紋呢?」波洛平靜地問道。
對他那一針見血的提問,我暗自欽佩。警督的目光中也流露出欽佩。
「波洛先生,可以看出你這個人辦事雷厲風行,我相信跟你一起工作一定非常愉快。我們一抓到這位年輕人就能取到他的指紋。」「我不得不說你弄錯了,警督。」梅爾羅斯上校溫和地說,「我是親眼看著拉爾夫·佩頓上尉長大的,他絕不會墮落到殺人的地步。」「可能不會。」警督用平淡的語調說。
「你們是否找到了指控他的證據?」我問道。
「他昨晚九點出去,大約在九點半的時候有人在弗恩利大院落附近見到過他。大家都知道他現在正遇到很嚴重的經濟困難。我已弄到了他的一雙鞋——釘有橡膠飾釘的鞋。他有兩雙這樣的鞋,幾乎一模一樣。我現在就打算去把鞋跟腳印對一下。警務官已經去那裡保護腳印,以免人們亂踩。」「我們馬上就去,」梅爾羅斯說,「你和波洛先生陪我們一起去怎麼樣?」我們一口答應,然後上了上校的汽車。警督急切地想馬上到達腳印的現場。車到門廊時,他請求停車。大約在宅內車道的一半,有一條向右叉開的(弧形)小道,通往露台及艾克羅伊德的書房的窗子。
「波洛先生,你想和警督一起去,還是願意去查看一下書房?」警察局長問道。
波洛選擇了後者。帕克為我們打開了門,他的舉止謙恭得體。看來已經從前晚的驚恐中恢復過來了。
梅爾羅斯上校從口袋裡取出鑰匙,打開了通往門廊的門,他領著我們來到了書房。
「波洛先生,這房間里除了屍體被搬走外,其它東西都原封未動,跟昨晚一樣。」「屍體在哪個位置?」我把艾克羅伊德的姿勢非常精確地描述了一番。扶手椅仍然還在壁爐前。
波洛走了過去,往扶手椅里一坐。
「你談到的那個藍色的信封,你離開時放在什麼地方?」「艾克羅伊德先生把它放在右手邊的小桌子上。」波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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