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聲音在顫抖著,「行啦……我說,我說。」
拉烏爾把頭伸到洞口,讓身體匍匐在土丘上。他呼吸著沒有任何氣味的空氣,但是卻嗅到了一股霉味。此外還有另一種氣味,他很快就辨別出來了,是令人戰慄的焦肉味。
「快點,否則就算啦。」
「給我一點喝的。」
「你先說。」
「給點喝的吧。」
「我可警告你。我們馬上再干……來吧,格雷古瓦。」
接下來是又一次的撕人心肺的叫喊聲。拉烏爾罵著粗話,指甲都已經嵌進手心的肉里了。然後是一陣沉寂,但是粗野的語調又開始了:
「我想他已經昏過去了……格雷古瓦,把水壺拿過來。」
拉烏爾馬上跳到一邊。現在還為時不晚。藉助於一點點運氣和利用突襲產生的效果……一個對三個,這似乎過於容易了。他跳到坡上。此時,從酷刑之下解救出被捕獲者的慾望已經不再是唯一的了。他知道這座歐奈維爾古老城堡一定藏有除了它的收藏品之外的某些意想不到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一直是鮮為人知的……他跑了起來,就在突出在塞納河之上的凹凸不平的、布滿石子的路上猛跑。同時,他還低聲地複述著,好像他的意志具有足夠的力量穿透土層,直接進入垂死的人的大腦一樣,「堅持住,朋友……只要再堅持五分鐘,我就可以救你出來……挺住!是我,羅平,我現在來啦!」
柳樹就在眼前了,差不多就在他的腳邊上了。他吊在樹的頂部,感到最高處的枝條在輕輕地撫弄著他。他鬆開手,透過枝葉墮落下去,跳起來,停頓了一下,這剛夠他看到一條狹窄的、滿是淤泥的、高出河岸的小路,還有船上的鏈子。他落下來時,落在了一塊鬆軟的、富有彈性的地方。當看到延伸到懸崖內地下室的洞口時,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奇。他用有保護罩的手電筒照了一下通往德科維爾的鏽蝕了的鋼軋。昔日,小駁船都是在這裡停靠的,然後直接裝貨。好啦,現在只需沿著這個方向前進了。
最起碼的謹慎告訴拉烏爾不要使用手電筒,他踏著枕木蹣跚著前行。始終縈繞在腦際的想法在提醒他:「他可千萬別說呀!」他停下來聽。只有令人難以忍受的、混有濃重濕氣的沉寂。他想,在地下,聲音是以一種多變的形式傳播的。也許現在距那三個強盜還太遠。好,就這麼干。他來得晚了一點。他一腳踢到一根金屬桿上,差一點摔倒。停了一小會兒,他又點亮手電筒。糟糕!遇到了一個叉路口,一個道岔。他無法知道方向。他朝右邊走過去。驀然間,在茫茫黑暗中,一點小的紅光出現了,而且在漸漸變大。拉烏爾走得更慢了,他在推測著第二個道岔。左邊那條路,在繞了一個圈子后,接上了他正在走的這條路。路軌穿過一個圓亭形的大廳,一大堆木炭燃起的火光映出這個大廳的輪廓。那些暴戾的拷問者們已經無影無蹤了。毫無疑問,他們是從左邊的游廊退出去的,所以沒有與拉烏爾遭遇。但是他們並沒有帶走他們的捕獲物。這個人被扔在了火邊,那雙赤腳還朝著燃燒正旺的木炭。拉烏爾照了一下:這是一個大塊頭、白鬍子的老人,冷漠、健壯、結實,面部表情高貴、莊重,但是痛苦卻使它皺縮起來。拉烏爾扶起他,把他弄離開火邊。
「您沒死吧,我的紳士?……您千萬不能死……您要重新活過來,並且要跟我交談。」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電筒照著可憐的人的那雙腳。他做了一個怪相,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接了按腫脹的皮肉。
「好啦!要說不痛才沒有人相信呢。」
老人疼痛得蜷縮著,全身扭在一起。
「可憐可憐我吧。」他蠕動著,「我全都說出來了。」
他開始咕噥一些令人費解的含混不清的話。拉烏爾不得不跪下來,把耳朵靠近他那沾滿鮮血的嘴邊。
「重複一遍。」他命令道,「什麼?……聖讓?……他幹了什麼?聖讓?……嗯?……聖讓接替了雅科布?……很好!這完全清楚了!然後?……達爾塔尼昂……你別搖來晃去。達爾塔尼昂獲得了榮耀和財富……大聲一點,啊呀!……榮耀和財富用寶劍的尖端……是這樣嗎?……等一等。我複述一遍:聖讓接替了雅科布……達爾塔尼昂獲得了榮耀和財富用寶劍的尖端……」
「很顯然,意思很好地表達出來了!你肯定沒有別的事情嗎?……使事情更明朗一點的其他東西,除了這些之外的?」
他眼裡放射著激奮的光,抓住老人的雙肩友好地搖晃著。
「再努力一下,老伯。吐出你所知道的全部真情,你就脫離干係了。」
老人向上挺了一下身子,做著最後的掙扎,連嘴巴都扭曲了。
「什麼?」拉烏爾追問著,「血?……你說的肯定是:血?」
老人眨了眨眼,然後重新摔倒在地。拉烏爾靠近他,面色蒼白,繼續猛烈地追問著。
「回答!……回答呀!……你別現在死……誰的血?……好啦,好人兒,再鼓一鼓勁……這血說明什麼問題?」
但是老人再也不動了。他再也沒有吐出一個字來,這個字或許是打開所有遺留問題的鑰匙。他昏了過去,他那蠟黃色的臉變得可怖至極,令人不忍目睹。
「懦弱的人!」拉烏爾低聲抱怨著,「他本來開了一個好頭……只要再有三幾秒鐘……他把要緊的部分丟掉了。」
他抹了抹陌生老人的滿是汗水的額頭。
「不用再害怕了,特大號香檳酒瓶。你被救了……我現在只問你一個小問題。」
此刻他站起身來,呆在冒煙的木炭火旁,在地下室昏暗的盡頭,就像在撲克俱樂部里一樣舒適。拉烏爾以其出奇的冷靜仔細地審時度勢,這一卓絕的決策思想使他能夠把握住最艱難的時局。他突然笑了起來,還帶著一副淘氣的神情。
「好吧,爺爺,我們走吧。我把你帶到我的診所去……我向你保證,要不了十五天,你就會像只兔子一樣地奔跑起來。」
他把老人背上自己的後背。
「你真重,老祖宗……不,你確實很重!」
他被重負壓得直不起腰來,他又折回原路,停下來,在游廊的入口處歇息。柳樹下沒有了小船。毫無疑問,這三個人以為他們的獵物已經死了。拉烏爾冷笑著,集中力量,重新背起這一沉重的「包袱」。
「始終活著!……體格非常強壯,這位老人……怎樣的一代人呀。」
他又上路了。天亮了,在基爾伯夫那一帶,田野里仍然沒有一個人影。布律諾應該在城堡主塔的最高處,藉助於小型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他能看到任何一個細小的部位。他一發現這非同尋常的兩個人,馬上就跑來援救。疲憊已經使拉烏爾的雙腿顫抖起來了。
「你不應這麼過度疲勞。」他想著,「你還不到二十歲,我的孩子。」
從路口到停汽車的地方足足有兩公里。拉烏爾用了近一個小時才走完。所幸的是,布律諾在這裡,忠誠的布律諾,好心的薩馬里坦。拉烏爾就勢倒在了草地上。
「我可活不下去了。」布律諾辯解道,「我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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