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兒,你沒有必要這麼急著找她,先聽青兒告訴你錦繡宮找絲的事。」
董浩看著再次變回嚴厲冷峻的母親,平靜地說:「我知道孫掌櫃的絲船擱淺在京口,我今早已經去過,現在絲船應該已經在下貨了。」
「是嗎?你真快!」得知問題解決了,青兒當即轉怒為喜,內疚地說:「都怪這裏的事拖住了我,今天我還沒去過作坊,所以不知道絲船回來了。」
董浩看看她狼狽的裝束和餘怒未息的雙目,溫和地說:「現在我回來了,‧‧沒有必要再那麼躁心,去休息吧,我會處理其它的事情。」
他的關心消除了青兒的煩惱,她說:「你也很累,還是我派人去找她吧。」
「不用,我不累。」董浩沒有回頭,快步往大門外走去。
青兒神情落寞地看著他的背影,感覺到他就像一道移動的陽光,她雖能感受到他的光亮和溫暖,卻捕捉不到他,甚至無法靠近他。
董府後門外是一片樹林和綠油油的蔬菜地,其間有方清亮的池水,水塘邊屋舍儼然,充滿了田園的自然風光。
午後,一群少年在樹林裏玩投擲飛鏢的「擊靶」遊戲,旁邊有不少人在圍觀,其中有個女子更是躍躍欲試。
這是京城最流行的遊戲,遊戲者在大樹前挖十到十五個銅錢大的洞,按直線垂直排列,參加遊戲的人站在距離大樹最遠的第一個洞前,將彈珠彈入洞中,入洞者可以繼續,直至最後彈射樹上的木靶,擊中者即為大贏家,而被淘汰者投出的彈珠即為他的獎品。
幾輪之後,幾個大男孩與一個珠子最多、但年紀最小的男孩發生了沖突,他們堅持說小男孩輸了,因為他的彈珠出了洞。可男孩不服,說是那個高個兒男孩用樹枝把他的彈珠打出洞外。高個兒男孩卻矢口否認自己作弊,其它男孩因害怕高個兒男孩,都紛紛作證錯在小男孩,要他交出珠子認輸。
圍觀的孩子們大多知道這分明是以大欺小,大男孩想奪小男孩的彈珠,但沒有人出來主持公道,反而跟著大男孩起哄。
正當一群人吵得不可開交時,忽然一道清越激響回蕩在眾人頭頂,大家紛紛抬頭尋找,卻看到一枚錢幣般大小的白光正呼嘯著飛向附近的池水,可令人驚訝的是它並不是真的飛向池塘,而是在空中旋轉,最後穩穩地飛向大樹,插在木靶上。
眾人在看清楚擲鏢人是誰時都傻了,所有人的呼吸彷佛都在那一‧x那屏住。
那是一個體態曼妙的女子,雖然一張綢巾遮住了面孔,卻掩不住那明眸流轉的清澈靈秀,一襲白衣藍裙緞料精致、修裁得體,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動人身姿,僅是那不盈一握的柔腰和挪步走向大樹時的輕盈步履,就帶給眾人視覺上的震撼。
「‧‧是誰?」高個兒少年看到她從木靶上取下飛鏢裝進荷包時,詫異地問。
蒙面女子目光一閃。「讓我跟你們一起玩,如果我輸了,我自會揭開面巾告訴你們我是誰,但如果你們輸了,就得按規矩把彈珠給我。這樣可以嗎?」
她的聲音很好聽,是外鄉人的口音,但沒人聽出她是何處人氏。想到能與這樣美麗的女子同場玩遊戲,爭強好勝的少年們同意了,而且個個都興奮不已,就連那個剛才還被同伴欺負的小男孩也笑著說好。
遊戲重新開始,蒙面女數了數面前的洞,對小男孩說:「這裏就屬你的彈珠最多,可以借我十二顆嗎?如果我輸了,我還你錢,如果我贏了,加倍還你彈珠。」
「好。」小男孩爽快地將自己裝珠子的袋子遞到她面前,她挑出十二顆。
就這樣,她與少年們在林子裏玩得不亦樂乎,幾輪過後,她戰果豐碩。
在城裏幾個地方跑了一圈未能找到碧籮的董浩轉回家時,聽到院外樹林裏傳來喝彩聲,不由心中一動,往那裏走去。
從那些或蹲伏於地上,或全神貫注於對手的男孩中,他赫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之所以發現她,完全是因為她成了大贏家,正在收取戰利品。
當她忽然抬起頭,與他震驚的目光相接時,她竟捧起她贏得的一大把彈珠對他笑了笑。
盡管她做了一些偽裝,還用一塊方形綢巾遮住了大半臉龐,但那閃動在眼眸裏的笑意和惡作劇的表情他再熟悉不過。
「見鬼了!」他走過去壓抑地喊道:「‧‧在這裏做什麼?」
「喲,原來是董大少爺,今天不忙?還是專門來找我們這群不受教的蠢孩子玩的?」她沒管周圍是否有人注意他們,故意提著嗓音說。而她模仿的建康話一點兒都不地道,荒腔走調地惹人發笑。
董浩本不想驚動眾人,可經她這麼一叫,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他,見自己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他懊惱地低聲威脅道:「快走,不然我要‧‧好看!」
她卻呵呵笑著說:「我正玩得高興,才不想走呢!這些公子都很厲害,可是我贏了不少珠子呢。大少爺要不要也來試試?真的很好玩呢!」
見她竟敢如此大膽地跟董大當家的說話,跟她玩耍的少年和圍觀者們都感到驚奇,紛紛圍攏來看熱鬧。
此刻的董浩真想親手掐住她細小的脖子,看她是否還覺得好玩。
料定這裏人很多,就算他火冒三丈,也不會當眾對一個「女人」不軌,更不會讓她因為放肆而羞窘難堪,因此她對他警告的目光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