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要不我去把冼碧籮叫來?」沉默良久後,青兒小心翼翼地問。
「叫來有什麼用?她是故意——」老夫人忽然住口,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柳青兒見狀忙說:「那我去燒了幌子和這些讓人生氣的欠條……」
「不,留著它們!」老夫人的語氣變得平靜,臉上的表情深奧難測。
「留著幹嘛?這些欠條分明是騙人的把戲……」
「不,留著它們,我要看看那蠻夷小妞怎敢拿我董府正事不當一回事兒!」老夫人的語氣依舊平靜,可她的目光卻流露出一抹趣味,與先前的暴怒截然相反。
直到深夜,回到前院的柳青兒仍無法理解老夫人那撲朔迷離的神情。
第二天,出乎柳青兒意料的是,那些紙條並未「跳票」。從清晨到晌午,董府前院絡繹不絕地來了「付帳」的人。隨之,整潔的前院成了雜貨攤,從青菜瓜果到工具鐵器,從雞豬貓狗到鳥雀獸皮,到處堆放著欠條開列的實物。
「看看,這就是‧‧們幹的好事!」看著滿院淩亂,素好整潔的柳青兒氣得瞪著接貨的洗衣婦。「這些東西我們多得是,要來幹嘛?」她踢踢腳邊的彩球。
滿臉汗漬卻神采飛揚的洗衣婦忙說:「少夫人說,燈籠彩球多多益善,請墨叔收起來,留待年節時裝點府院……」
「那麼這個呢?這個鐵器是什麼東西?」
「這個……聽說是北夷用的器物,少夫人說交給花工木匠,他們有用。」
「這又是什麼……菜?!老天,冼碧籮以為我們是缺吃少穿的窮戶人家嗎?她以為我們希罕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正咒罵著,一只小豬竄出籠子撞翻了雞籠,驚飛了雞,跑到她腳邊,差點兒將她絆倒。踉蹌站穩後,面對滿院橫沖直撞的畜牲她終於崩潰了。
「找墨叔來,我可不願收拾這個爛攤子!」她嘶啞地怒吼。
墨叔與董老夫人前後趕到時,前院正因為柳青兒的發怒而亂成一團。
「大少夫人稍安勿躁,這些事交給奴才做就好。」看到她一向光滑整潔的發髻散了,漂亮的衣裙染上汙跡,臉上滿是沮喪之色,墨叔立即接手,而她也毫不客氣地退出混亂的庭院,站到廊簷下老夫人的身邊。
「娘,冼碧籮簡直是在搗亂!」
聽到她委屈的述說,看著眼前雞飛狗跳的場面,董老夫人也覺得滑稽可笑,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當一只黑頂黃足的鳥兒在籠子裏蹦跳著「啾啾」鳴叫時,洗衣婦竟提著鳥籠走過來,對董老夫人說:「老夫人,這只會唱歌的鳥兒,少夫人說就掛在西院裏,讓‧‧‧韙‧戲蛉頌‧!
「聽鳥唱歌?」老夫人還沒說話,柳青兒鄙棄地說:「那麼難看的鳥兒會唱什麼歌?老夫人才不希罕呢!」
老夫人則說:「就把它掛到西院竹林邊吧,那院確實冷清了些。」
洗衣婦歡快離去,墨叔也安排下人將雜物送往恰當的地方。
隨後,眾人合力抓捕滿院亂竄的牲畜,一時之間豬嚎狗吠,鬧得塵土飛揚。而就在這時,董浩回來了,面對此景震驚莫名。
從有記憶起,董家大宅總是在娘的要求下保持安靜,何曾有過這種混亂?尤其是看到母親竟坐於樓簷下,面帶笑容地看著這片混亂時,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娘,這是怎麼回事?」他走過去詢問。
「問青兒。」董母以手掩面半笑著看了看面色鐵青的青兒。
得知事情原委後,他斥退眾人,以自己的功夫迅速平息了這場「蚤亂」。
「碧籮呢?」在下人打掃庭院時,他‧沉著臉問青兒。
「不知道,她把家裏攪得像一鍋粥,自己卻跑得沒了蹤影!」
「沒了蹤影?」董浩濃眉一皺。「我不是要‧‧找個婢女照顧她嗎?」
「我哪有時間?何況她又沒有什麼事……」
「算了,不要再說了,我去找她。」董浩轉身要走,卻被母親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