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的早膳便是昨兒個她咬回來的兔子,及數顆咬了一半的酸果。他將食物分成兩份,把其中比較多的那份推到她眼前。
「將就點,若雨勢變小,我再去找其他食物。」霍-咬著冷硬的兔腿。
「為什麼你不自私地拿取這份?」
「因為我要喂飽你呀,喂飽飽的精怪是最乖巧的。」他露出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右手越過界線,原想摸摸她的頭,卻換來她齜牙咧嘴的低狺。
當一頭虎兒露出這表情,千萬別傻傻地湊上前去,否則它絕不會吝嗇在你手掌烙下一排齒印當贈品——霍-識相地將兩手縮回胸前,釋出善意。
「放心,我不會胡來。」
她打量他半晌,利牙才緩緩在唇間隱去。
「你看了我整晚,還看不膩嗎?」他取笑著她凝覷時的專注及認真,除了瞬間的眼瞼眨動外,黃澄澄的水眸老盯著他瞧。「還是你在研究我身上哪部分的肉最爽口、最好吃?」嗯,這個可能性最大。
霍-還有心情開玩笑,只可惜沒能逗笑她。
「別這麼防備,我不會趁你不注意時掏出刀劍武器來傷害你,咱們和平共處可好?」他看穿她眼底真正的警戒。
「虎與人,永遠不可能和平共處。」她口氣不屑。
「是嗎?沒有絕對的可不可能。」他無害的笑容裏添了抹深沉。
無害與深沉,矛盾。
「至少,我不會和我的『食物』和平共處。」她哼聲道。
「食物,是在說我嗎?」霍-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分明是冷峻的面容,卻融合著天真無辜,又是一項矛盾。
這男人,絕對不似他所呈現出來的單純。
「如果這場雨十天半個月不停,我就會撕裂你的皮肉果腹。」言下之意,他就是她的儲備糧食。
「我明白,饑餓會引發。放心,共處的這段時間裏,我不會讓你餓著半分的。」霍-善解人意極了,臉上絲毫不見懼意,「你不妨嘗試和『食物』相處,興許你會發現,這道『食物』也有可愛的一面。」他笑。
「我不需要和食物培養感情,它只要能填飽我就夠了。」她潑他冷水,投給他挑釁的目光。
霍-也不與她爭辯,好似在縱容一個倔強任性的孩子要些小脾氣。
她的纖背懶懶地靠貼在石壁上,雨季總會讓她看來有些孱弱,她想蒙頭大睡,睡去這場讓她四肢無力、頭疼欲裂的霏霏細雨,可眼前這名闖入她靜謐空間,與她共度一天一夜的「人」,卻讓她怎麼也不敢掉以輕心。
精怪野獸的喜怒很單純,也很容易分辨,開心便是蹦蹦跳跳、引吭高歌,憤怒便是咆吼嘶鳴、張牙舞爪。
人卻不同,他們擁有七情六欲、愛恨嗔癡,那些情緒,對精怪野獸而言太難理解,也永遠不知道在那樣和善的笑容背後,是否掩藏著一把鋒利的劍,是否會在轉頭的瞬間,換上另一張猙獰的面孔。
一瞬間,她的眉心有絲痛楚,提醒她過往的教訓。
防「人」之心,不可無。
所以她整晚沒合眼,盯著這男人的睡顏。漫漫長夜,他睡得又沉又香,均勻的鼻息掩沒在嘩啦啦的雨聲中,香甜的模樣讓她差點祭出虎牙,撕扯掉那抹令人不滿的笑靨。
即使他睡熟了,她仍不敢閉眼休憩。
她,不信人類。
不信那無害的笑、溫柔的黑眸。
不願相信。
霍-發覺了她黃瞳間的強撐倔性及倦意,長睫微垂的‧影斂去她的晶瑩眸光,再也藏匿不了淺淺的疲憊。
這小虎精,該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