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怕你吃我?」
「我真的會!」她出言恫喝,換來霍-的笑。
「但你剛吃飽呀。」他拎起無辜兔屍,笑了笑,動手將兔屍發揮最大功效——除毛、上架、炭烤。「你知道,精怪野獸與人類的另一項不同,在於它們只要填飽了肚子,便懶得多殺一條生命,獵捕只為充饑、只為延續生命,無關喜怒哀樂。人就不同,他們會為了一件柔軟皮毛而獵殺動物,會為了享受追逐的樂趣而獵殺動物,會為了防範自身安危而獵殺動物。」含笑的黑眸不帶任何恐懼,「你現在是頭吃飽的精怪,我不怕。」
她看著霍-的笑,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不過,人類仍有善惡之分,並非所有人都如我所說的那般,不能以偏蓋全。」
「你是想說,你屬於人類中善的一方嗎?」她的口氣有些輕蔑。
「不算是吧,至少,從沒人如此誇獎過我。」霍-漆黑如墨的瞳中閃過一道莫名情緒,隨即長睫輕合,掩去眸裏的波濤洶湧。再睜開眼時,他已恢複原先的和善無害,「對了,你是屬於哪一類精怪?」
「我……」她低眸,披垂的淡色發絲半掩著精致花顏,只有那對琥珀黃瞳的光彩無法掩蔽,「虎精。」
「你是虎精。」霍-用低沉嗓音重複著她的回答,淺吟的音量好似在自言自語,沒有任何詫異起伏。
仿佛,他早就料測到答案了。
「一只痛恨人類的虎精。」她立即補上。
霍唬對她有些孩子氣的舉動感到好笑,「你這只虎精,年歲尚淺。」他用的是肯定語氣。
「我已有數百年修行。」
「一百年也是『百年』,九百年也是『百年』,你是哪個?」
她頓了頓,「不記得了……」
一百年是如此過,兩百年也沒有改變,三百年、四百年、五百年……又有何差別?
她的歲月,仿佛隨著娘親合上哀怨水眸的那個雨夜而靜止,未曾邁前。
娘親心願未了,尋了百年仍帶著遺憾合眼……
霍唬緩緩轉動木棍上的兔肉,混雜著木枝的嗆鼻煙熏及肉香彌漫山洞。
「你是只孤獨的虎精,一只……」霍-眉宇之間輕掃著透徹,「很孤獨的,虎精。」
此時,洞外劃過閃電,接著響起的,是轟隆隆的雷聲。
而他的話,比雷聲更震耳。
第二章
雨,連綿不絕的雨。
雨勢阻礙了兩人離開山洞的意念,不止不歇的雨絲在洞口築了一張網,將兩個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緊緊牽系在一起。
一夜柴火已盡,洞‧內冷冷清清。
霍-的衣裳總是半濕不幹,熨貼在麥色上,看起來有些冷,也有些不舒眼。她則是靜靜蜷著身軀,眸子盯視他一舉一動,仍存防備。
「你冷不冷?」
黃瞳眨也不眨。
「要不要恢複虎兒模樣,至少能有一身皮毛禦寒。」他打趣道,「我也好窩著取暖。」
她的眼中清楚寫著——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