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車來了。」她抽回手,縮入裙袋中,別開了臉看向添有「展申」校徽的白藍相間顏色的校車,嶄新而耀眼地駛了過來。
這是中部學子們眼中的一流貴族學校,名聲響亮、作風民主,是真正讓學生主導與發揮的地方。然而若不是她聯考失利,沒有考到女中,今日展中便無緣收到陸湛這名天才學生,並且讓展中再度擁有奪取全國大專榜首的希望;可見陸湛在展中的地位有多麼叱吒風雲。
他總是為她做許多事,照顧得無微不至;在國中時期寧願停學一年,並且堅決不讓師長們安排他以資優生資格跳讀高中,全是為了與她同班。如今他身為學生會長,做得有聲有色,成為展中創校以來罕見的男性學生會長,優異的領導使學校的校風更富蓬勃朝氣;唯一擅用的特權是,無論如何都要與她同班。
只要一出家門,他就要無時不刻守住她。從她五歲時搬來與陸湛居住在同一大樓後,情況不曾變過一絲一毫。
她只能認命,接受全校女同學豔羨目光,然後笑自己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這樣卓絕的男子都不能讓她掀起愛戀的感覺,那麼她若不是神經已麻痹,就是天性中存著無情冷感因子。
看著他扶著她上車,找到位子坐下,小心翼翼地守護,強健的臂膀圈住她肩,一副完全占有的姿態。
葉蔚湘輕歎——
似乎,一輩子都必須這麼過下去了。
彌漫在心的,是濃厚的鬱,與無奈的順從……
※ ※ ※
不到十坪大的老舊房間,橫陳著三、四個酒臭味沖天、衣衫不整的男子,淩亂的程度與跡近頹圮的牆形成對味的調調,一縷白煙逸散於闃暗空間內,蕭索、頹廢便無所不在地展現了。
「我也要抽一根。」
屋內尚存清醒的,是一對男女。男的依牆而靠,站在窗邊的暗處死角,漠然且孤絕地無視一物,任煙霧將他圍繞得縹緲虛無。
站在距男子三步遠、在煙霧以外相視的,是一名短發上至少有十種顏色的少女;豐滿的身段包裏在黑皮衣、皮裙之中,前衛的中空裝露出古銅色的結實小腹,也緊束得上下圍隨時像要迸裂,傲然呈現自己超越青少女應有的魔鬼身段。
「給我煙。」她又開口說了一次,並且毫不客氣地探出手,要穿過煙霧拿下他唇邊叼著的煙。
但她一如所預料的沒有成功,男子早她一步將煙頭往牆上撚熄,彈手丟出窗外,沒有看她,也沒有讓她更越雷池一步。
「謙哥,我是你的女人。」低啞且不馴的嗓音,訴諸的是宣示,也是警告。
他——耿雄謙揚著一抹沒笑意的虛應,扯開了唇邊的紋路:
「那是你說的。我耿雄謙何德何能讓『翊揚高職』的紅雉幫大姊頭委身?如果全中部高中向我挑戰的派系輸了之後都要委靠過來,那我是消受不起的。昨夜的請罪宴,依道義,我接受了;你藉酒醉不走,也讓你睡了一夜,有沒有成為我的女人,所有兄弟都知道,你還是別亂放話的好。」輕描淡寫的語調,卻不容忽視地將一字一句釘入聽者的耳中。
「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猛然跨近了一大步,她豐滿的身體貼近了他,存心挑逗與挑釁,媚眼如絲地審視他臉上的反應。「除非你不是男人,否則你該有點反應。我李秋雉從不與男人廝混,但只要我看上的男人,就非要不可。我找了這麼些年,只有你是成氣候的,而且你不是一般的混混;你有遠大的志向,眼光放得遠,寬大的氣量,致使你日後必是黑社會上獨當一面的霸主。我是你需要的女人,相信我。我們天生注定要在一起,互相在未來的路上扶持,我要你當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耿雄謙沒有推開她,但眼中的冷淡未稍減分毫:
「我的未來不需要女人扶持,我自己的天下自己打。」
「即使如此,你也需要一個足以匹配你的女人。」
她塗著深藍蔻丹的手指滑上他性格的面孔,依戀著這張布著細碎疤痕、不顯英俊卻氣勢迫人的臉——光這一雙濃眉利眼,就足以令她傾心;這是一個值得她爭取的男人,不顧一切也必須得到。
足以匹配他的女人?他譏諷一笑。既然決定日後的生活必然是腥風血雨,隨時有死亡的到來,他何須有女人?拖累自己,也讓女人流淚,就像……
猛甩開腦中即將轉來不悅的記憶,他輕且堅定地將她推開,側身看向窗外,打開窗戶一角,如刀雕斧砌的線條全是漠然的表態。
李秋雉走過來與他並肩而立,看著移向中天的太陽笑道:
「看來你們今天又要蹺掉好幾堂課了。」
「是呀。」他漫應,低首看著左手腕上的紗布,深思著昨日那場打鬥過後必須等多久才會再來一回合。
以流氓、太妹著名的「風神高中」,自然少不了打架、械鬥的重頭戲。適者生存的定律下,那便是一種宿命,一如全中部著名的私立貴族高中——展鋒,他們能展現的不過是包裝過度的外表、氣質;乖寶寶之代稱。
各校產物各有不同,入了什麼校,就做什麼事。
一輛亮麗新穎的展中校車正巧由破敗的公寓前駛過,格格不入地穿梭在這條破街老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