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燾勾起薄唇,傲然相敬,「不出三年,若有人再議天下,茶客酒肆,當言北魏拓拔燾。」
林飛笑吟吟道:「你在關中樹功建業,也是大王的功績功德。平民百姓怎麼知道內中詳情,說起評議,不過是亂談各國主君的不實流言而已。」
「劉裕沒當宋王前,已是父皇最顧忌的對手。王者之氣是藏不住的。」拓拔燾諷然回答,「佛狸不被人知,只因不具王者器量。」
「你是不是王者之才,又怎麼樣?」林飛說得真摯,「天下永永遠遠也只有一個我的佛狸。」
「那便是連你也瞧我不起。」
林飛吐舌,低頭喝茶。只覺拓拔燾有時胡攪蠻纏甚為孩子氣,卻不知道人離得愈近,往往越不容易看清彼此。
拓拔燾一襲藍衣,倚欄而坐,從袖中拿出把扇子。看著便像漢中的儒生,修長的眉宇又藏著股隱隱英氣。
酒樓紫欄紅窗,往下望去,街面人潮蚤動冠蓋雲集。遠遠駛來一駕馬車,急馳得有幾分詭異。
「馬發狂了!避開啊——」
隨著一聲嘶吼,繁華的街面徒然混亂。擺小攤子的顧不上收拾東西,急往兩側避讓,站於路中的行人相互推搡,眼看白馬揚蹄,路人尖叫,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林飛捏了塊軟糕,張唇欲咬,被樓下的呼聲引得探出頭去,只見一團藍影憑空躍下,在空中身形一轉,已穩穩地跨坐在發瘋的馬駒身上,緊接著伏身勒韁。硬生生拽住馬的去勢。
「好大的力氣。」
林飛感慨完畢,才發現身邊的座位竟是空的。
「哎?」她一驚,再往下瞧,藍衣青年抬首微笑。春陽之下,怒馬鮮衣。
「佛狸?」這下糗大了,竟不知道他何時跳下去的。林飛忙不迭跑下樓,等她來到街上,馬車的主人正滿懷感激和拓拔燾攀談。
「在下魏彪,真是慚愧。」
馬車的主人年約三十歲,身著華服體形健碩,很有幾分英氣勃發的風采。
「這匹馬駒原不該買。賣馬的人說了,我卻恃著自己身手不錯,硬要買來。幾乎惹出大禍傷及無辜,多虧閣下出手相助。好俊的騎術。」說到最後,不忘誇獎拓拔燾一番。
「哪裏。」拓拔燾用手梳理著馬駒頸部的鬃毛,淡淡地瞟了一眼自稱魏彪的漢子,「這馬是北漠名種。耐冷不耐熱,性子野烈,適於行軍打獵。如是拉車,最好換一匹。」
魏彪不好意思地摸頭,「看來它是氣我大材小用。我也知道這是好馬,只是路上帶的東西多……」
「好啦好啦。」林飛可沒有耐心聽閑雜人等解釋無用的話,把韁繩從拓拔燾手中‧J中,重新塞回魏彪手裏,「管好你的馬就行了!」扯扯拓拔燾的衣角,「我們走吧。」佛狸真是的,光天化日之下顯示自己的騎術,還在這邊相起馬來了。一點潛入敵國的自覺都沒有。一邊想,一邊忍不住懷疑地瞥了眼魏彪。
被林飛狹長的眼角一瞪,魏彪不覺逸出一絲詫然。
「怎麼?」林飛警覺地回眸。
「兩位留步。」魏彪一怔之後很快恢複如常,當下抱拳攔住他們的去路,「在下就住在前面街角的陸園。兩位若還沒有找到落腳處,請務必去舍下小住!也讓魏彪盡上一份感謝之心。」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林飛狐疑地轉眼珠,心中懷疑更盛。
「只是見兩位背著包裹,又從客棧出來。所以……魏某是個老粗,若有冒昧還請兩位見諒。」魏彪親熱地挽住拓拔燾的手,「兩位攔住了在下的馬車,幫魏某避開了禍事。如不讓魏某一盡地主之誼,那魏某也白算是條江湖漢子了。」
林飛暗道,江湖人物?那更要避開了。住進那種人家的府第說不定會碰到意料之外的是非。
「實話相告,老哥家裏的廚子,是江南一代手藝最好的酒樓裏請來的。兩位一定要來嘗嘗我們真正的江南菜!」
「那還等什麼?」林飛吸著口水,一把拽起拓拔燾,「走吧!」
「你突然變得興致昂揚了耶……」
陸園。
酒足飯飽,林飛心滿意足半蹲半坐在池畔一塊假山石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