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心不在焉的少年則仿若無事地說著,握緊手中更為纖細的另一人的手指,「林飛和我是一邊的對吧。」
「是啊。共犯嘛。」林飛的心已飛到溫暖的江南,滿心期待地眯起愛笑的雙眼,「我們何時動身,怎麼走?路線計劃好了嗎?不會被陛下發現吧。師兄呢?嗯,他的傷一時好不了,就先留下吧。銀子要帶多少好呢。過慣了奢華生活的我可是吃不了苦頭的哦。走水路還是陸路,我一定要多帶幾件厚衣服。佛狸?」半晌才意識到身畔的人久久未曾接話,林飛詫異地轉過頭。
天空堆積殘暮如血,拓拔燾孑然一身,披一件暗綠大氅。神情蕭索地遙望皇宮,不知在想些什麼。束發的帶子系著佩飾隨風飄舞,似曾相識的畫面,卻少了當初相見時少年唇邊狡獪的笑容。
心底的雀躍被不祥的預感封凍,林飛不安地喚道:「佛狸?」
「啊……」少年恍然回眸,「怎麼?」
「只是突然……」
「突然?」
「沒、沒事。」她窘迫地垂下頭,不知如何解釋突然攫住自己的不安。
他就站在身畔,是只要伸手就可碰觸的距離。為何會有那樣奇怪的錯覺,就像佛狸將要一個人趕到遙遠的……她再也無法接近的地方去。
第3章
隋堤金柳,風適雲閑。
紙鳶輕飄飄穿破雲層,報春柔長的花枝冒出點點金黃。進了江南繁盛的地段,正趕上胡亂穿衣的早春,結伴踏青的姑娘們更是打扮得比鬥豔的花枝還更嬌妍。
林飛與拓拔燾坐在酒樓二層的雅座間,隔著背倚的欄杆,隨意往樓下探看。
「說也奇怪,這一路出奇順暢。」林飛握著個金絲蘿卜餅,小咬一口。早知道這麼輕松就能離開,自己也可以‧J空返鄉嘛。
「順暢?那一定是你們挑的路線好吧。」
鄰桌的客商,興趣盎然地搭話:「如今沸沸揚揚地傳說胡夏王潛入了江南,各關各口特別是水路盤察得很。我這一船貨硬生生被攔著運不去,只能花錢給上面疏通關節。」
「哦,有這種事?」林飛聽著幾年未聽過的江鄉話,很感親切,「我們走的是官道,一路倒不覺得怎麼嚴苛。」
「那也是小哥生得好,看著良善吧。」商人樂呵呵道,「再說,胡夏蠻子進關,必定想方設法隱匿,斷不會走官道。」
「胡夏王也是一國之主,不會跑到這邊來吧。」林飛別有深意地瞟了眼拓拔燾,夏國的國君她是沒見到,魏國的太子倒是來了一個。
她笑嘻嘻向商人打探:「要是抓到胡夏王,必定有賞錢嘍。」
「可不是怎的,賞黃金萬兩!」
「如此說來……」拓拔燾撇唇一笑,「這夏王也不怎麼值錢。」
「哎!」商人搖頭,「我看這小哥儒雅中帶著英氣,也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書生,怎麼說話如此沒有見識。要論天下英雄,夏國國主算得上這個!」他左右窺探,見無人注意,便一挑拇指。
拓拔燾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林飛笑道:「那秦、涼、燕的君主、還有咱們的新君,算不上是英雄?」
商人歎道:「咱宋王原是強將,但如今過世,以後的事就難說得緊,眼前的繁榮昌盛也不知能撐得到幾時。在商言商,若真是天下大亂,也沒人光顧我的生意了。」
林飛見他說得難過,當下安慰:「算了算了,老哥喝這一杯,天下事且不去說。況且夏國與宋年前才剛交戰過,雙方疲蔽,不可能再次興兵。西秦北燕自顧不暇,北涼偏遠,魏不發兵,安全無虞。」(附注:此處說的「宋」,指東晉滅亡南朝開始劉裕興建的宋,又稱劉宋。不是南宋北宋時的宋哦。而一切牽涉曆史的國名為閱讀的清晰,也均以後人的習慣來稱呼。)
商人接過酒一口喝了,又道:「北魏向來虎視眈眈。如今宋王已逝,無人能再保南方平安。」
看商人意興闌珊地付賬離去,林飛奇道:「這幫漢人也真奇怪。沒了劉裕,宋國便無人了不成?」
「由此可見劉裕聲勢之猛。」拓拔燾轉著掌中酒杯,忽然微笑,「那客商縱意評點天下英豪,卻不提佛狸……」
林飛哈哈一笑,「我便知道你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