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沮喪地呻吟起來。那人的答話起初完全是他的音調,說著說著很快變了調,到末了時活象特德的聲音了。「我的天啊,」他又哼哼起來,「我要回飛船去,快!」
他剛走開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特德-彭頓開始移動了,仿佛腿肚子支撐不住上身似的怪模怪樣地搖晃著。他十分小心地抬起左腳,輕輕地將它搖晃一下,好象一個被粘在粘蠅紙上的人要脫身一樣。羅德跑得更快了。長長的根須從那人的腳上掛下來,縮進腳裏時直往下掉粘泥。羅德端起紫外線槍,轉過身來……隨著原子能的引爆,那支槍便嘻嘻地響了起來,噴射出一縷紫外線光束,周圍裹著一層煙霧繞繞的光柱,憤怒地吞噬著向前撲去。
特德-彭頓的身體頓時間冒了煙,腦袋中間一下子鑽開了一個高爾夫球大的窟窿,同時發出一陣蒸汽撲騰和油煙噴濺的刺耳聲。這個身體並不倒下,只是往下塌陷。它熔化得很快,如同雪人被送進了火爐。手指化成了一個坨坨,尚未化盡的臉開始下垂,收縮,形狀可怖。霎時間成了一張其懸垂如袋的、呆滯的眼睛曾目睹和享受過人世間一切邪惡的臉。那雙發射出怪誕光芒的眼晴,含著不共戴天的仇恨所發出的狂怒,跳動、閃耀了一下,便隨著那張扭歪的臉一起熔解消失了。
那東西的手臂開始往長裏和寬裏長,變得很長、很寬。羅德站著,看呆了。這時已經很寬而且越來越寬的手臂上下拍動起來。那東西離開了地面,笨拙地拍擊著飛走了。一時間,仿佛還看見那充滿仇恨的眼睛的最後影跡在陽光下又閃爍了一下。
羅德-布萊克坐下,笑了起來。想起那個已經飛去的有著編幅般身子的東西的那張熔化的臉和它那中間帶著個燒焦的窟窿的袖子般大的腦袋這一可笑的情景,他不由得笑不絕聲。當又一個特德-彭頓般的東西從植物叢後出現時,他笑得更起勁了。他舉槍對准那個家夥的腦袋正中間,大聲命令說,「飛開!」一邊扣動扳機。
這個家夥靈敏些。它身子一閃,躲開了。「羅德看在上帝面上別笑了!」它說。
羅德止住了笑聲,遲緩地思索起來。這個家夥用特德-彭頓的聲音說話。當它又站起來時,他更仔細地瞄准目標,又發射了一束光。他想叫它也飛走。但是,它又一次躲了過去,這會閃向另一個方向,並迅速跑了上來。羅德匆忙站起來逃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突然摔倒了。一根繩索從他後面甩來,將他的身子和手臂牢牢套住,使他動彈不得。
彭頓氣喘籲籲地俯視著他。
「怎麼回事兒,羅德,你究竟為什麼要朝我開槍?」
羅德聽到自己又發出一陣情不自禁的笑聲。特德充滿憂慮的臉色又使他想起了那個會飛的東西及其熔化的臉多象一尊烤熱的蠟像。彭頓伸出手來,在羅德臉上重重打了一巴掌。過了一會兒,等羅德鎮靜下來,才解開套在他身子和胳膊上的繩索。布萊克寬慰地舒了一口氣。
「感謝上帝,是你啊,特德,」他說,「你聽著。不到三十分鐘前,我看見過你。你就站在那兒。我跟你說話,你用我的聲音回答。我正要走開,見你從地裏拔出象植物一樣帶著根須的雙腳。我朝你開了一槍,打穿了你的前額。你象一個蠟做的娃娃,熔化了,變小了,變成一個編幅般的東西,生出翅膀飛走了。」
「哦」彭頓慰撫地說,「倒也有趣。那,你為什麼事兒找我呢?」
「因為我剛才去的地方出現了一棵日本楓樹,是在我一轉身的工夫長出來的;我盯著它瞧時,它的葉子還會變。」
「喔,老天爺,」彭頓看著羅德,滿不高興地說。接著,他又以較平靜的口吻說,「我們最好去看看吧。」
羅德走在前面,憑著足跡引路。到了該看得見那棵日本楓樹的地方,卻不見其蹤影。他們來到羅德的足跡表明本長著那棵楓樹的地方,也還是沒有。那兒只有一棵略顯得凋萎的劍葉灌木。布萊克迷惑不解地瞧著它。他走過去,小心地摸了摸。它仍然靜靜地蹲著,全然是一棵枝葉垂頹的植物。
「它剛才就在這兒,」布萊克呆滯地說,「但是,現在又不見了。我敢肯定它剛才是在這兒的。」
「這很可能是一種呃幻覺,」彭頓斷言道。「我們回飛船去吧,我們已經走了很久了。」
羅德跟隨彭頓走著,一面仍驚歎不止地搖頭。他完全陷入沉思。因此當特德不快地輕輕嘟嚷了一聲站住時,他差一點摔倒在彭頓身上。特德回頭把羅德仔細端詳了一番,接著又轉過臉朝前看去。
「哪一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是你啊?」
羅德的眼光越過彭頓的肩頭朝前看去。在彭頓的前面站著另一個羅德。「我的天啊,」羅德說,「這四輪到我了!」
「當然是我咯,」在前面的那個回答彭頓說,說話的聲音也完全象羅德-布萊克。
特德瞧著,瞧著,終於不願再看了。
「我不相信這一切,壓根兒不相信。Wobistdugewesen,meinFreund?①」
①德語,意思是:「朋友,你在哪裏?」答話的意思是:「你說什麼?」
「Wassagstdu?」在前面的那個布萊克說,「但是,為什麼要說德語呢?」
特德-彭頓慢慢地、思慮重重地坐下。羅德-布萊克直愣愣地瞪著另一個羅德-布萊克,目光微合憤怒。
「讓我想一下,」彭頓不高興地說,「總會有辦法能區分的。事情是這樣的:羅德和我分了手,後來我拐彎回來時見他失常地狂笑,還朝我開槍。它的相貌和聲音確實都象羅德。但是,他說了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再接著,我和他或許是那個『它』一起走著,遇見了另一個布萊克,它至少比頭一個清醒些。有了,有了,我會德語,羅德也會。那家夥分明能知道別人頭腦裏的東西,就象變色龍一樣,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是什麼意思?」羅德-布萊克問究竟是哪一個問的,沒有多大關系。
「變色龍可以按自己的願望隨意改變顏色。許多動物為了保護自己學會模仿別的動物,但是這需要經過若幹代才能實現。這東西顯然能隨心所欲地以任何形狀或顏色出現。一分鐘前,它認為在這裏劍葉灌木是最合適的生物。有些劍葉灌木很可能是真正的植物。羅德想到了楓樹,想到了楓樹的長處。它知道了羅德的想法,決計試試看。但是,這個地方失水過快,不適於楓樹生長,於是又變了口去,因此才顯得那麼憔悴。」
「現在這東西決定變作羅德-布萊克試試,就衣冠整齊地出現了,叫我壓根兒弄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羅德-布萊克。
用我們懂得的語言來考驗它是毫無用處的,因為我們頭腦裏的東西它都能知道。不過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的。喔,對了,說起來很簡單。羅德,用你的紫外線槍替我把那家夥的腦袋燒個窟窿。」
羅德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立即操起槍來,迅速扣動扳機。那個假冒的羅德頓時熔化了,近一半掉進了沸騰的泥土裏。羅德又用紫外線槍射出的烈焰,將其餘部分化為灰燼。羅德歎了口氣說,「感謝上帝,我是真的。那一陣子,我自己也沒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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