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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謀士
話題轉到了現代技術的無限可能性。從冰箱和汽車開始,接著逐漸轉到了電視機、噴氣式飛機和導彈。在場的每一個人談起來都像是一個大專家似的。雖然他們所談的一切,全來自星期日報紙帶插圖的副刊。
當然,缺了關於控制論的談話是不行的。不知為什麼,人們是那樣悄聲細語地、膽怯地和神秘地談起了這門新的科學,如同50年前談論催眠術和100年前談論幽靈一樣。但是,控制論是存在的,這樣的機器也是存在的;意識到這一點,漸漸地使交談者們有了勇氣。
「我們在制造它們,我們,」一個穿藍色工作服的淡黃色頭發的高個子男人興奮地小聲說道。他把兩手向前一伸,又開了粗胖的手指:「你看,所有這些手指都有紅色的斑點。這是由於錫的緣故。我們從早到晚忙著焊接這些該死的機器。那裏有多少導線、噴燈和雜物啊!你往裏看一個大的無線電匣子。請你想象一下吧,這一切可是在工作的!了不起的技術裝置!它可以擊落飛機,甚至能為一個男人選擇生活的伴侶。」
「一點也不新鮮,老兄,你這已經是舊聞了!」一個臉色陰沉的禿頂的流浪漢,五指無意識地摸著肮髒的油布,嘎聲說道,「這玩意兒不僅能為男人選擇伴侶,還能選州長哩!1952年,一個名叫『尤尼瓦克』的電子騙子為密蘇裏州選了一個州長。這可是比你說的更重要一些-,因為是選當官的啊!」
「真的,據說,警察局也有這種機器,它能預先知道孩子們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進行搶劫。據說,小家夥們一去作案,在某個地方就有人等著這些老兄了。」一個帶黑眼鏡的形跡可疑的家夥,由於膽怯而猶豫了一會兒,嘿嘿笑著尖聲說道。
「對,有這樣的機器。而且,審判和追捕也是用這樣的機器裝備起來的。好一番情景!這部機器提出了某些糊塗的問題,你的回答只能是『對』或者『不對』;鬼知道哪裏該說『對』,哪裏該說『不對』!尤其是,它會問你:『你曾想過到月球上去遊曆嗎?』或者:『你在童年時代讓狗咬過嗎?』當你對這許多問題不恰當地胡亂說出『對』和『不對』的時候,機器就說:『給他戴上手銬吧!他已被判處服十年苦役。』這算怎麼回事!這一切會把我們引向毀滅的。」禿頂的單身漢接著說道,「這樣機器不要多久就會整個取代我們。它們將代替我們生活;它們會喝啤酒,會看電影。一切它們都將自己來做……」
「聰明的機器。天才的機器。它們在地球恢複了幸福生活和秩序,消除了混亂,使生意興隆。」一個有學問的酒徒激動地朗誦起來。他那件燕尾服不知怎麼竟沒有賣了喝酒而繼續穿在身上,這使他在那群流浪漢裏顯得出眾。
「你說什麼?消除混亂,生意興隆?哈哈!先生,你是不是以為在你面前的,都是一些黃口小兒?可是,你從電子騙子那裏所得到的知識,並不比我關於蛙的家族的知識多。那是什麼時候也不會有的,也別指望會有的。」一個笨拙的大高個兒誠懇熱烈地說著。他有一張長著很多棕色硬毛的紅臉,講話之後,用手掌很有意味地擦了擦滿是汗水的脖子。
「因為一台沒注冊的無線電發送機,人們已經對他作了罰款的處分。」戴黑眼鏡的人嘿嘿笑著說。
「說不定為了一些燒壞了的燈泡的交易,人們已經讓他坐了兩個月的班房呢!」
「你們弄錯了,先生們!如果你們想知道這些該死的機器出了什麼事了,那我很清楚:它們是有毛病的。」
「哎呀!好像他們把他也攪進某個肮髒的案子裏去了。」禿頂的酒徒活躍了起來。
「比這更壞!」紅臉的主人陰鬱地說道,靠著大夥坐下了,「我的名字叫羅伯特,你們可能聽說過了吧?有一天,他們讓我在影片中出現了。」
「沒有,沒聽說。」那個知識分子說道。
「這不要緊。現在,我對這些電子機器半點也不相信;人們關於它們所說的那些話裏面的真理,並不比星期天講經中的真理多。」
羅伯特十分晦氣地理了一下自己的鬢角。
「喂,你來講講,它們對你怎樣?」戴黑眼鏡的人頗有興味地說道。
「在我們的極幸福的國家裏有一個工業公司,它出於個人的需要為許多電子機器登廣告。可以說,日常生活中的電子機器,能使我們的生活方式變得輕松愉快。在一個晴朗的星期天,你翻開報紙讀道:『親愛的先生,如果您在社會上需要一個好的交談者,如果您感到孤獨而需要一個生活的伴侶;如果您需要有益的忠告;如果您想使自己動搖了的事業重歸正道,那就給我們寫信吧!克魯克斯兄弟和優秀的工程師們的組織會為您效勞。您說出自己的要求,我們就照您的定貨制造出您想要的電子機器。它能夠填補您的個人生活中的任何空缺。它便宜、可靠,又帶保險。我們等待您的定貨。克魯克斯兄弟公司敬啟』。
當我見到這份說明的時候,我還有錢,這些錢,足夠安排一個獨身青年的體面生活。於是,我考慮起來,做了這樣的推斷:電子機器能為你物色一個伴侶;機器會選出一個州長;機器能捉小偷,會創作受人歡迎的影片。大家都在這樣談論著:這是電子計算機做出來的;這沒有電子機器就不成;這只有電子機器才會做出來。簡單地說:電子計算機這是某種類似阿拉丁神燈那樣的東西。
就在這些胡說八道的影響之下,我決定給克魯克斯兄弟寫信。我的要求非常簡單:我想有這樣一架電子機器,它能在金融業務方面給我以開導。我想發財。就是這些。
你猜怎麼樣?大概過了一個月,有一輛載重汽車開到我在905號大街的住所。車上裝著許多大箱子。在釘得很牢的箱子裏裝著一個像鋼琴似的東西。有兩個人走到我跟前來。『羅伯特住在這兒嗎?』『住在這兒。』『你定了一批關於金融業務機器的貨嗎?』『定了。』『請吩咐一下,該放在哪兒?』
我把大家帶到自己的房間。他們把『鋼琴』也搬了進來。『多少錢?』我問,『一萬元。』『你瘋了!』我吼叫了起來。『不,先生,這是它們的價格。不過,錢我們先不拿,等你認為機器使你滿意了,那時你再交吧!』『那好,就放在這裏吧。現在,你來教教我,該怎樣使用它。』『很簡單。在這部機器裏,除了分解示意圖外,還裝有四個無線電收音機和一個電視機。這些裝置將晝夜不停地收聽收音機廣播。你每天得把三張最新的報紙放進鍵盤下面的長方形樣槽。這時,機器就會在精細分析的基礎上,把國內政治經濟狀況的情報向你說出。』『好。可是金融業務究竟怎樣呢?』我問。『在一周時間內,機器會為分析整個金融情況而集中精力進行思考。之後,你就可以開始自己的事業了。您注意看這個帶數字的鍵盤,那上面一共有五個音區。最上面那個對著十萬元,下一個對著一萬元。以下類推。我們假定你想拿出5000元錢投入流通。你撥一下鍵盤上的這個數字並踩一下踏板,從旁邊的榫槽會爬出一個帶著印好的忠告的紙帶。它根據你所投入的金錢的數目,指示你,為了得到最大限度的利潤,你該幹什麼和怎樣去幹。』你們看,這再簡單不過了。大夥把『S.摩登一號』安置下來,把插頭接上電路網,就走了。」
「什麼叫『S』?」一個人問。
「它的意思是『電子謀士』。老實說吧,我急不可耐地等待著,直到過了一周。每天,我都照例把三張報紙塞進『鋼琴』,驚異地諦聽著,紙怎樣在裏面沙沙作響,報紙怎樣從後面徐徐爬出。報紙掉轉頭跳了出來。電子騙子從頭到尾讀完了它。只聽那裏面像蜂房一樣發出嗡嗡和颯颯的聲響。末了,我期待已久的一天來到了:我的『謀士』獲得了足夠數量的情報。
我走到鍵盤前,想了好久,當然啦,我不是那種蠢人,肯一下子把一大筆款子投入流通。所以,我膽怯地按了一下上面寫著『一元』的鍵鈕。隨之,用腳踩了一下踏板。你猜怎麼樣?沒等我明白過來,就從旁邊的榫槽裏爬出了一個電報紙帶,上面有這樣一段話:「晚上七點鐘,到95號大街拐角和第八林蔭大道,在『宇宙』酒店用啤酒款待傑克-林登。我照這樣做了。我不知道傑克-林登是誰;但是,當我走進酒店的時候,聽見一片喧嚷,可盡是談他的:『傑克-林登是幸運兒』呀!『傑克-林登是年輕人的靈魂』呀!『傑克-林登是個好人』呀!……過了一會兒,我就明白了,大夥為什麼奉承他。原來傑克-林登從他的一個澳大利亞親屬那裏得到了一筆遺產。他站在酒店的櫃台前面,臉上現出得意的笑容。我走近他,說:『先生,請接受我敬你一杯啤酒。』沒等回答,我就把價值正好等於一元錢的一品脫啤酒舉到他面前。
傑克-林登非常感動。他擁抱我,一遍一遍地親我的兩頰;並且,在把一張五元錢的鈔票塞進我的口袋裏之後說道:『在這些專會巴結奉承的狐朋狗党中間,我終究遇到了一個品行端正的人。拿著吧!我的兄弟,拿著吧!不用客氣。這是為你的善良的心靈而給你的。』
我兩眼含著感動的淚水離開了『宇宙』酒店。這個騙子『S.摩登一號』是個多麼聰明的東西呀!它真讓我高興。
初次業務實踐之後,我對機器的信任明顯地增長了。下一次,我投進五元錢。機器建議我購買五把傘,並且照它所示的地址,把它們送到高利貸者那裏去。高利貸者的老婆一把從我手裏抓過那些傘,付給我20元錢。在她的寓所裏,天花板下面的水道管子全裂了,但自治市政局拒不給維修,因為住戶們沒有交房費。
我用下面的辦法把150元錢變成了400元錢。機器吩咐我到中心火車站去,在開往芝加哥的快車前面臥軌。需要說明一下,在決定走這一步之前,我躊躇了好久;但是,我還是臥了軌。電氣機車嗚嗚地鳴著響笛從你頭上開過的時候,是不會好受的!兩陣鈴響之後,機車發出了信號,我還在鐵軌上臥著。警察跑來了。『起來,無賴!為什麼臥軌?』我繼續躺著不動;可自己那顆藏在上衣下面的心卻快跳出來了。他們拖我起來,我執拗不肯。他們開始用腳踢我,我就用兩手抓住鐵軌。『扔開這個傻瓜!』機車司機大聲叫著,『火車已經為了他誤點五分鐘了!』
幾個人猛地撲過來,抓起我就送到了車站警察分局。清瘦的警察局長罰了我正好150元錢。『怎麼!』我想,『這是怎麼搞的?S.摩登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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