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了?」
「4個多月了。」醫生略有些驚訝,怔了一下,隨即說,「那不能用誘導了,用附加吸引吧,而且,最好打麻醉吧,不然會很疼的。」他轉過身,又嘀咕道,「都4個多月了,真是太不注意了。」
我拒絕了麻醉的提議。我忽然有種非常迫切的想法,要把這個孩子,這個不完整的孩子生下來,我要把這痛記憶一輩子。醫生勸了我幾句,見沒反應,只好照做。
我選擇的是器械流產。的確,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冰冷的手術工具進入我身體的時候,第一感覺不是痛,而是一種撕裂的感覺,隨之而來的疼痛直接傳遍了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我的身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手術過程我不想再回憶了,總之,我一直在手術室裏痛苦地尖叫著,那種叫聲連我自己都聽著嚇人。
當手術結束的時候,他進來了,一臉的不安,甚至不敢正視我的眼睛。我雖然虛弱,但神志卻很清醒,我一再要求看看從我身體裏拿走的那一部分血肉。醫生遲疑了一下,叫護士抱過來給我。
我也驚訝了,他出奇的大。4個月怎麼會這麼大。他已經有性別了,是個男孩,頭很大,我有種感覺,這個孩子如果真能生下來,一定會很聰明,很可愛。
我轉過頭,揮了揮手,眼淚無法自制地流了下來,護士又把孩子抱給了我男友,他顫抖著接過孩子,沉默了一下,忽然把手伸向孩子的臉。
27周的胎兒才能把眼睛發育完全並睜開,所以,他現在是緊閉著的。我男友當時不知道為什麼,居然用手把孩子的眼皮打開了。一邊的醫生轉過來,喊了句:「不要!」但是,我男友已經打開了。
我並沒有看到裏面什麼樣子,但是他突然驚恐地把孩子往地上一扔,踉蹌地往後面退,甚至人都摔到了地上,他一邊用手指著那孩子,一邊大張著嘴巴,吐出幾個字來:
「洞,洞,黑洞!」他似乎嚇壞了。我鄙夷地看著他,這個我曾經深愛的男人現在在我看來卻無比的醜陋。醫生走了過來,把孩子重新抱起來。
「當然是黑洞,眼睛又沒發育好,不過,像這樣流下來的孩子,最好還是別去看他們沒長好的眼睛,開眼之後,據說很麻煩的。」醫生的語氣一直都非常的冷淡,或許他看這種事太多了。
好在流血不多,我的身體恢複得很快。男友一直面帶愧色地在床邊陪伴我,但等自己能下地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手。他沒有挽留,也很自然地答應了,這段愛情,就這樣和大多數人的一樣,變成了記憶深處的一道疤痕,只不過,我的比別人的要重一些。
在分手後,其實我更痛苦,大量地喝酒,曠課,我以墮落的方式懲罰自己,室友們在勸阻無效後開始遠離我,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獨者。我甚至還接觸了毒品,那種搖頭丸,暫時的神經麻痹,可以使我好受一點。這種日子持續了半年,直到我有一次在吸食過量之後,一頭撞在了凳子角上,我捂著鮮血噴湧的傷口,疼痛讓我蘇醒了,我發現我應該好好活下去,雖然額頭的疤現在都無法去除,但我卻帶著感恩的心去看待它,畢竟,我再次活了過來。
後來的事比較平淡了,我努力學習,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和那個男人的聯系更加少了,只是例行的問候,要說不恨他不可能,但發現現在冷漠比恨更多點。
但其實,真正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今年6月份,我的大學同學鈴的孩子滿月,大家都來慶賀,當然,也包括我的前任男友。我們很友好地寒暄了幾句,席間他似乎有很多事要告訴我,但我臉上的表情讓他欲言又止。說老實話,才這麼短時間,他變化得很厲害,消瘦而虛弱,眼睛旁邊有深深的黑眼圈,頭上的白發居然也依稀可見了。
鈴生了個兒子,非常可愛,胖乎乎的,只是有一點不好,非常愛哭,而且那哭聲讓人聽得發毛,如同有東西在抓一樣。還好人多,倒也不是很難受。這時候有同學打趣,說大家輪流來抱這個孩子,看看孩子喜歡誰。
遊戲開始了,每個人抱著孩子都無法阻止他哭泣,每抱一個引起的都是一陣大笑,鈴和她老公看得哭笑不得。一直到他,我的前男友,他顫抖地把孩子抱過來,只是一下,那孩子便如同觸電一樣,哭聲戛然而止。全場的人不再笑了,而是非常驚訝地看著他。
孩子笑了。很漂亮。但在我看來,我覺得他笑得很詭異,不像一個孩子的笑容。
我的前男友的眼睛裏忽然有點異樣,他想把孩子換給下一個人,但大家都在起哄,連鈴和她老公也說讓他多抱抱,還要他做孩子的幹爹,無奈,他只好繼續抱著。
這個時候,孩子忽然在他懷裏摸索起來,小手一直向上摸去,直摸到他的眼睛。
我的前男友不動了,任憑那只小手摸著。等到鈴把孩子抱走,我才發現,他原來已經嚇得呆立了。宴會結束後,他終於找到我,並一再要求和我談談。
他滿臉的無措,慌亂地找出根煙,哆嗦地點燃了,猛吸了幾口,開始鎮定下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不想說我走了,我還有很多事。」我有些不耐煩,多看見他的臉幾次我就覺得煩躁。他拉住我的手,那手依舊和幾年前一樣大而厚實,但那種溫暖已經沒有了。
「別,別走。」他如同一個犯錯的孩子一樣,滿眼的哀求,我忽然心軟了,停了下來,聽他敘述。
「這幾年,對的,就是那次陪你去人流以後,我,我一直做噩夢,夢見那個孩子,空洞洞的眼窩發著駭人的光。接著,我的耳朵邊上經常會聽見小孩的笑聲。早上起來,經常能看到臉上、脖子上,有……有那種嬰孩的手印,紫紅色的。還有很多怪事。而且最近我會不自覺地去畫一些畫,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畫的全都是一樣的畫,我帶了一幅,你看看。」忘記說了,我前男友是學美術的,現在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了。我接過他從口袋裏拿出的畫,對著昏暗的路燈看了起來。
整張畫的背景是灰黑色的,塗抹得不是很厲害,裏面畫了一個頭大大的嬰孩,雙手抱在胸前,蜷曲成一團,但他的眼睛是睜開的,裏面空洞洞的,但又有一種如同黑洞一樣的吸力,仿佛能把看的人靈魂都吸進去一樣。我感到有點頭暈,立即合上畫紙。
「你想太多了吧,可能是幻覺罷了,再說你們畫家不經常都神經兮兮的麼。」我冷靜下來,把畫紙扔還給他,然後一扭身就走了,把他一個人留在路燈下。
幾個月後,我聽說他辦了畫展,並力邀我去,我看時間也有空,為了打發無聊的生活,就去看了。
畫展的派頭挺大,看來他在這方面混得不錯。我看了看畫展的名稱,叫開眼。
總共有幾十幅畫,全部是畫眼睛的,老人的,少年的,男人的,女人的,外國人的,中國人的,所有眼睛全部不同,帶著的感情也全部不同,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位很有才華的畫家。
在畫展廳的中間顯著位置,擺著一幅巨大的畫,吸引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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