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樞朝聲音的方向悄悄地走去,看到了夥伴的背影。他和一個背上掛著劍的年輕人隔著數步對峙。
「這位兄弟,請不要擋住我的去路。」
辛讜的聲音低沉,帶著威嚇的意味。膽識不足的人,恐怕早就被嚇得四肢發軟吧。
不過,眼前的年輕人臉上絲毫沒有懼色。他看起來比李延樞小幾歲,身材高挑勻稱而結實,讓人不由得聯想到一頭花豹。至於五官,稱得上是貴公子型,但是他臉上所流露出的氣息卻談不上文雅,反而帶有幾許剽悍。此人同樣是一身「江湖人」的裝束。看起來像是才剛結束一段長途旅行的樣子。這個人的氣質跟辛讜差不多,只不過少了辛讜那股風塵仆仆的滄桑。年輕人的背後,那名被辛讜擊傷的黑衣男癱坐在地,不斷用手按摩疼痛的腳踝,臉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一副遭人欺淩的無辜模樣。
辛讜手上的那支棍子並不是一般的木棍,而是質地堅硬的樟棍。木棍中心被刨空,填以鐵芯,外面再裹一層水牛皮,連鍛鑄的刀都無法將它劈斷,反而會陷入其中。只要辛讜一使勁,刀身還會斷成兩截。這支平常人得費盡力氣才能舉起的重棒,在辛讜手中卻像鞭子般的揮灑自如。
看到辛讜和年輕人之間僵持的氣氛,李延樞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他還來不及出聲制止,年輕人已經亮出背上的劍,不留情地朝辛讜削去。
辛讜的棍子一揮,不但擋掉了攻擊,連年輕人和他的劍也一並被彈了起來。辛讜快速的舞動強韌的手腕,手上的棍子仿佛成了一道黑色閃光,以快如閃電的速度擊向年輕人的腳。原以為年輕人會被撂倒在地,孰料他一蹴地,立刻又淩空躍起。辛讜的棍子在離地一尺的高度畫了個弧,年輕人逮住空隙,從半空中直揮而下。瞬間,空氣中爆出金屬傾軋的聲音,年輕人的劍和辛讜的木昆咬在一起,然後彈上半空。
兩人一愣,手上同時失去了武器,但是戰鬥並沒結束。著地後的年輕人,間不容發地利用反彈力,猛然朝辛讜的臉踢了過去。辛讜雙腕交叉擋住對方的攻勢,順勢彈了回去。年輕人在空中翻了個身,向後躲過了辛讜的腳技。在這一來一往之間,兩人掌握短暫的瞬間,調整氣息,凶狠地瞪著對方。
「辛兄是揚州一流的武林高手,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還能和他打得如此激烈,長安果真是個臥虎藏龍之地……」
從高處觀戰的李延樞突然一個轉念,機警地環視四周。剛才辛讜被追擊的那名黑衣男子跑到哪裏去啦?原本躲在年輕人後面的那名傷者,一臉痛苦地拖著受傷的右腳朝寺廟的後面竄去。他跳上頹圯的廟牆,很快地轉身從懷裏掏出了一團發亮的東西。
「危險!快趴下!」
李延樞在發出警告的同時,自己也迅速地往地面伏臥,辛讜和年輕人反射性地跟著做。一道閃光掠過他們的頭頂,在落地的瞬間發出鈍重的爆炸聲響。刹時,地上卷起少許的沙塵和草枝。當三個人再度抬起頭時,牆上的那名男子早已消失無蹤。
辛讜站了起來,走過去拾起地上的棍子和年輕人的劍,不發一語的把劍還回給年輕人。年輕人收下劍後,態度似乎有了轉變。
「兄弟看來並非蠻橫無理之人,為何為追殺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呢?或許是我不該多管閑事,但你能把事情的原委說出嗎?小弟願聞其詳。」
看到年輕人誠懇的態度,辛讜沉思了半晌後開口說:
「你有看到剛才那個男人手上拿的那塊紅布嗎?」
「嗯,有。」
「那是用人的鮮血所染出來的,好像叫絞纈巾。我們就是來追捕這群惡徒的,剛才那個男的就是他們同夥。」
年輕人蹙起雙眉,一臉懷疑地看著辛讜。
「也難怪你不相信……」
辛讜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李延樞氣籲籲地朝他們跑來,嘴裏還嚷嚷著:
「辛兄、辛兄、你快看看這個!」
他被那頭怪脾氣的驢子拖慢了速度,不過左手倒是勤快地揮舞著一小塊暗紅色的布。那就是絞纈巾。李延樞不敢直接用手拿,只是用樹枝勾著那塊布。辛讜指給年輕人看,說:
「你仔細看吧,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絞纈巾。我是揚州來的人姓辛名讜,這位是我的夥伴,姓李名延樞,我們都不是壞人。」
李延樞把勾著布的樹枝遞給年輕人後,又跑去查看剛才地上的爆裂物。他告訴辛讜,那是用琉璃制作的飛鏢,裏面似乎藏有劇毒。
「看來,我真的不該插手。真是抱歉,請這位大哥見諒。」
年輕人低頭賠罪,辛讜也點頭回應。年輕人看著李延樞說:「聽說,我們倆還是同姓呢。」原來他也姓李。
「在下姓李名績,字……」
話說到一半,年輕人臉上突然露出像是在自嘲般的苦笑。
「總之,你們叫我二十郎就行了,我是我爹的第二十個兒子。」
Ⅲ
這個自稱是李績的年輕人就住在長安城。他的房子位於皇居東方的崇仁坊,距離東市並不遠,而且料舉的試場禮部的南院也在那個區域。崇仁坊裏居住了上萬名從外地進京趕考的學生,可以說是名符其實的學生城。此外,各州也在此地設置進奏院,說明白一點,就是地方設在京城的辦事處。這些老先生和公差都是來自全國不同的地方,他們習慣用家鄉話交談,因此走在崇仁坊的街道上,隨處都可聽到不同腔調的鄉音,是一個充滿活力而且熱鬧有趣的街區。加上考生們總是挑燈夜讀,即使到了夜晚,燈火也從沒熄滅過,因此崇仁坊又被叫做「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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