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思考。
檢驗科的化驗結果非常出乎郭鋒的意料,牆上白色顆料物體竟然是普通的蠟燭碎末。難道他們偵破方向又錯了嗎?馬桂英根本就不是投毒者?那麼,她突然的過激行動又代表了什麼呢?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上午郭鋒派去尾隨村民的民警這時候突然回來了,一見到局長在,馬上跑過來,蹲地對面向局長匯報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當時尾隨在那人後面,看他一路鬼鬼祟祟,好象想追上前面的警察,快追上時又停下來,反反複複好幾次,直到看著警察開車走了,便站在那裏望著汽車發呆,我走過去,拍拍他,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報告警察。沒想到這個家夥講得普通話還比較流利,原來進城打過兩年工,他開始不肯說話,過一會象下了很大決心,告訴我一件他親眼看到的事情,原來朱向妹……
你把他的身份記下來了嗎?
記下來了。
郭鋒滿意地站起來,問小偉,朱向妹呢?
小偉皺眉問,哪個朱向妹?
郭鋒想起小偉後來才到,並不知道朱向妹,於是大概描述了一下。小偉想起來了,指著半山的地方說,好象往那邊去了,一個人。
郭鋒有些不詳預感,朱向妹痛失親生兒子,萬一想不開……
快,跟我來,郭鋒帶著小偉一起向山腰跑去。
半山上,有一小片油菜花田,通常油菜田都是大片大片,這些小巧的一塊油菜花田,在整片山的一面看來,象光溜身上長了一塊斑,美麗的蝴蝶斑。
油菜花有半個人高,長勢良好,不過由於田太小,朱向妹躺在裏邊讓人一眼就找出來,小偉覺得她壓倒了一大塊油菜花好可惜,走近一看,朱向妹滿臉悲涼,淚水縱橫,心又一下被揪了起來。
郭鋒與小偉就站在朱向妹的腳邊,郭局長想了一會,蹲下來,把她輕輕扶起,琢磨著從哪句話開始切入。
朱向妹目光呆滯,望著遠遠的山腳下,郭局長還沒有想好話頭的時候,她先開口了。
就是這裏,神爺爺給了我兵兵。
郭鋒和小偉對視了一下。郭鋒拍拍朱向妹說,你能和我仔細說說在這裏發生過的事情嗎?
朱向妹點點頭,她的敘述如拼圖的碎片,如果不是之前郭鋒聽了民警的匯報,也會如小偉般一頭霧水。
在朱向妹結婚生完一子後,有一次帶小孩回娘家,馬桂英作為奶奶,並未對小孩表現出多大的熱情,這令朱向妹有些不快,她准備提前離開,就在她要離開的前一晚上,馬桂英找到朱向妹長談,先痛訴了劉翠花不孝,不敬老且無生育,致使朱向發面臨絕後。然後誇獎自己生了個好女兒,長了一副好生育的身板,可惜便宜了侯家,人丁再興旺也是人家的。
朱向妹聽完,主動提出,等她再生個兒子就送給哥哥撫養。馬桂英聽了非常高興,不一會又拉下臉唉氣,說辦法雖好,始終是侯家血脈,朱家還是絕後了。如果小孩長大了跑回侯家,你哥哥可就孤苦到死了。
朱向妹聽出母親話裏有話,就說你想怎麼樣,直說吧。
馬桂蘭看了許久她說,她的繼父早年教過她一個秘方,輕易不能使用的,如果朱向妹真心為朱家著想,應該配合她。
這個秘方是這樣的,她和哥哥朱向發一起向神爺祈願,讓神爺進入他們的身體,用神力去將朱家的血脈結合,在朱向妹的身體裏把小孩養出來。
朱向妹當時嚇了一跳,那可是她哥哥,怎麼能幹如此不齒之事。馬桂英說,你想哪裏了?你們只需要坐著不動,神爺會進入你們體內,完成神力的。
朱向妹仍在猶豫,馬桂英臉色一變,開始哭訴叫罵,直到朱向妹心一軟,覺得只是個儀式,本來她對母親的神姑身份就半信半疑,她從不覺得自己是神姑生出來的,因為她從沒覺得自己和別的同齡人有什麼不同。
後來馬桂英悄悄將兄妹二人領到半山油菜田裏,設壇作法了半天,弄出兩碗水讓他們喝下去,之後朱向妹就暈暈乎乎,毫無知覺,事後朦朧中果然覺得有人進入過她的身體,或許就是那位神爺爺吧。
之後,她果然懷孕了,生出了朱兵兵,滿月時便與丈夫說了送給哥哥作兒子的事,沒想到丈夫很痛快就答應了,只是她從沒有提過油菜田的事情。
郭鋒已經證實了那位村民講的是事實,看著還在懵懵懂懂的朱向妹,他不忍把事實真相告訴她,對於她,無知會更幸福,真相大多時候是痛苦的鑰匙。
郭鋒覺得朱向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便招呼小偉一起下山。
馬亮與李強均回來,郭鋒心裏極度不安,援兵未到,他還不能輕舉妄動,局面非常被動,他必須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重新梳理出頭緒,找出主動出擊的辦法。
此時已是下午五點,案發28小時過去了。這時候,晴朗的天色突然刮起了狂風,天空迅速變得黑沉如夜,連續幾個閃電過後,天空如裂開一道口子,暴雨猛然而至。
郭鋒急忙叫小偉返回半山把朱向妹帶下來。自己卻不急著往山下跑,不管如何總是一身濕,他看著這場不請而來的暴雨,心情一陣舒暢,也許這正是老天爺派來給他滌去汙塵,蕩出真相的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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