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絕對不是這樣!」科爾索·納瓦龍叫起來,「你婦道人家的心也太易於寬恕了。它們是惡魔。它們哪是在救他,是在折磨他。這些罪該萬死的魔鬼,我永遠詛咒它們!」他一副滿不在乎、昂然不屈的樣子。可惜他的手動彈不了,要不他准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以表示他對金字塔的不屑一顧。可現在他有什麼辦法呢,除了開關,他什麼也動不了。
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終於開口說話了:「我的朋友們,還是讓我們把整個形勢前前後後通盤考慮一遍吧。我們不僅要公開打擊它們,還要暗地裏打擊它們。我們的地下鬥爭開展得很成功。我們的地球同胞們已給它們造成了大規模的破壞。對這些破壞,目前它們的維修機器人還沒有能力進行修複。有幾十個婦女馬上就要分娩,那可是人類的第二代,我親愛的朋友們!不出13年或14年,新一代又進人生育期時,金字塔就要完蛋了。這顆行星的命運注定掌握在人類手裏!當然我這是誇張的說法,但無論如何,地球村民的數量會迅速增加,金字塔及其機器們將無法控制他們。人類終將戰勝金字塔,這只是個時間問題。時間對人類是有利的——只不利於像我這樣的半死老人!誤解也罷,不解也罷,人類將在這顆行星上自然而然地繁衍生息。他們將清除容器裏的沉積物,以建成新的酵母培養基。殊不知這樣做的結果無意中竟使煉鋼用焦炭粒含有了沉積物雜質,而這又會進一步導致金字塔冶煉出劣質鋼材。我們的同胞們還會發現一間屋子,溫度和濕度均適合人居住,只是裏面充滿了氯氣;他們自然會把鼓進氯氣的鼓風機堵塞起來,這樣無意中截斷了氯氣的供給;而缺乏氯氣,整個星球上的氯丁橡膠生產也就停止了;沒有了氯丁橡膠,防油襯墊也就生產不出來了。人類柔弱的血肉之軀,被饑餓與繁殖需要驅使的柔弱的血肉之軀,將給不可一世、冷酷無情的機器魔怪以毀滅性的打擊!」
「我等不了一個世紀!」特羅派爾咆哮著說。
「為什麼?」古爾本基安溫和地問道。
「為了——為了——」特羅派爾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最後才連答帶問地說,「為了重新做人,行走在地球上……上帝呀!我們在幹什麼?」
威利突然驚恐萬狀地哭喊起來,梅塞黛絲·範德倫急忙安慰他。
「我們在幹什麼?」特羅派爾又一次問道,口氣盡量保持著平靜,「我們為了自己的方便將自己的同胞從地球擄到這裏來,使他們渙散為一群無惡不作的害蟲。我們不是救苦救難的神仙,而是無惡不作的魔鬼!」
特羅派爾看著他的夥伴們,往事如轉動萬花筒般一幕幕從他眼前閃過。長期以來,八人體只知道確定不移地接受並執行指令,這種一成不變的確定性慢慢地改變並扭曲了八人體,使其逐漸喪失人性,蛻變為一台僵化而不知變通的機器。
「我們就是機器!」他哭喊道,「是與金字塔一樣冷酷的機器,沒有靈魂,沒有同情心。」
「是啊,」阿拉·納羅娃說道,她也突然感到害怕起來,「我們怎能幹出這種事來呢?你仁慈的賈安戈·滕博,為何如此放縱我們而不加阻攔呢?」
那個有著為人之君——不過是非洲的君王——心腸的掏糞工顯得異常不安,他告訴大家說:「看看我的心,你們就明白為什麼我不理解你們的異議了。」
大家看了他的心,果然明白了,原來他一直為「不是神仙而是魔鬼」的論斷所困惑。在他看來,這是最悖理、最不合邏輯的謬論。對赤貧荒涼的非洲大陸的民眾來說,上帝與撒旦原本就是同一人。只有在非洲,人們才可能心安理得地吃人,而其它任何地方的人都做不到。西伯利亞的薩滿教巫醫會瘋狂地撕下並生啖看他們跳神的人的皮肉,但事後得一口口吐出來,以便整個部族不因此相互殘殺而毀滅。波利尼西亞群島和美拉尼西亞群島①的島民們無視命運的懲罰而食人肉,但他們也不免身體發抖。只有在饑餓的非洲,人差不多就是肉。因此,當特羅派爾說「我們不是神仙而是魔鬼」
時,賈安戈·滕博則理解為「我們是神又不是神,是魔又不是魔」,因而自然不明白那算什麼話,用的什麼邏輯。事實上,真要有人說出那樣的渾話,那誰也不可能明白。
【①分別為中太平洋和西南太平洋中的群島。——譯者注。】
古爾本基安也感到進退維穀,無言以對。
賈安戈·滕博雖感困惑,但還是說出一句大實話來:「朋友們,強大終比弱小好。結成一體,我們就更強大,這難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誰敢保證一生沒個閃失,一腳下去不踩死個把螞蟻的?」
「你們再也不能把我拉回去了。」特羅派爾說道。
「我也一樣。」阿拉·納羅娃應和道。
「你們不能這樣,」科爾索·納瓦龍叫起來,「阿拉·納羅娃,我的愛人!特羅派爾,我信賴的朋友!難道你倆要成為背棄分子而脫離大家嗎?你們絕對做不到!」
「我同意科爾索的看法,分離絕對做不到,」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來了興致,「我可是認真的,我用理智說話,可沒有性因素的幹擾——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科爾索,此話不是針對你才說的。
試問特羅派爾和阿拉·納羅娃,你們將如何擺脫我們?只要我們願意,大夥的記憶一股腦兒傾倒在你兩位的腦袋瓜裏,還不把你們(的個性)整個兒淹沒!」
「試試看!」特羅派爾咆哮著說。
「試試看!」阿拉·納羅娃也吼叫起來。
「但願你們不是因為威利的緣故,」梅塞黛絲·範德倫歉意地說,「沒有我們,他會迷惘絕望的。」
金頌高興起來,說道:「好好好,我正好看個熱鬧。我就喜歡看傻子打架。把一切都攪它個稀巴爛才好。」
特羅派爾和阿拉·納羅娃首先感到了來自賈安戈·滕博的攻擊。
對手企圖擾亂他們的記憶,向他們的腦子裏慢慢滲透錯誤記憶信號:耀眼的沙漠與戈壁吞沒了白雪皚皚的大草原。地球的最後一頭大象,滕博的崇拜物,那長有象牙的巨獸,終因年老體弱,關節發炎,而一頭栽倒在德班的大街上,側臥在地,含糊不清地呻吟著,快要死了……普林斯頓和加拉在特羅派爾的記憶裏模糊起來,尼斯和盲老人也在阿拉·納羅娃的記憶裏淡去了。緊接著來了科爾索·納瓦龍。他的思想尖酸、混雜,華而不實,他忠告他倆要像他一樣膽大、頑強、團結、英勇與自尊。跟著而來的是斯皮羅斯·古爾本基安,他從來也不是一個煽風點火、惟恐天下不亂的人,他只在他倆的腦子裏濺起些瑣碎往事的水花。六年前的一天,在巴黎,他贏得了在第九大橋上收取過橋費的特許經營權。此舉為他日後的發達奠定了經濟基礎。又一個夜晚,他炸開法蘭克福①五戒監獄的牢牆,放走了他手下一個會計——自然,那人因犯狼性而獲罪。
又一個下午,在司芬克斯石像②的巨大腳爪子間,他用法國糖蘿卜與一個名叫沙洛姆的商人交換非洲穀物。
【①德國中部城市,位於萊茵河畔。——譯者注。】
【②位於埃及吉薩金字塔附近的巨型獅身人面石像。——譯者注。】
梅塞黛絲·範德倫潑來的記憶渾水是一段內心獨白:可憐的威利,他的確什麼事兒也弄不明白,但當大家在一起時,他會感覺好些,因為他忘了自己一無所知,也許他的狀況正在好轉,你們信嗎?也許下一次當大家再結成一體時,他腦子會明白一些,那難道不是很好嗎?格倫,阿拉,你倆難道不能為了可憐的威利而不作計較麼?接著,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威利說話了。他說道:「你們最好及早采取補救措施。就在你們闖進南極書庫時,就已經闖下大禍。可你們現在還沒能耐允許自己去捅這樣大的婁子。這一情況諒你們也不可能知道。」
「威利!」梅塞黛絲尖叫起來,喜悅萬分。眾人騷動起來,對特羅派爾和阿拉·納羅娃的攻擊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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