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趁著短暫的戰鬥間隙,分析了一下目前面臨的局面,緬共人民軍到現在為止,事實上已經名存實亡了,零星的遊擊隊難成氣候,而正規軍的各支殘餘部隊,也都並入地方武裝派別,變成了割據一方的軍閥,他們種植毒品、倒賣軍火,唯利是圖,不分好歹,沒有幹不出來的事情。
司馬灰等人帶領的這支遊擊隊中,能逃的早都逃沒了,剩下的成員大多是被軍政府通緝之輩,一旦被抓住了准沒命,絕不會有好結果,既別指望著出去談判,也別打算繳槍投降,如今被圍困在「野人山」,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如果打算在原地固守,等著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遊擊隊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逃進「野人山」中的原始叢林,但是緬甸人對此地簡直是「談虎色變」,叢林深處根本沒有道路,地形崎嶇,環境複雜得難以想象,除了不見天日的茂密叢林和沼澤地,更有毒蛇惡獸出沒無常,妖霧瘴厲肆虐,進去就別想出來,這些年來失蹤在裏面的人,多得數也數不清了。
據說迄今為止人數最多的一次,是日軍一個師團的殘部兩千餘眾,被英軍打得走投無路,被迫撤進了位於野人山南側的大沼澤,結果剛進去就迷了路,又突然遭遇了無數鱷魚的襲擊,兩千多全副武裝的日本兵大都喂了鱷魚,僅有少數幾人得以幸存。
所以緬共遊擊隊根本不可能活著從「野人山」裏走出去,退一萬步說,就算僥幸逃出「野人山」,然後怎麼辦?緬北是肯定沒有立足之地了,只好越境回到中國,可幾年前,司馬灰這夥人都是從勞改農場裏偷跑出來的,此時再回去,會是個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羅大海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他用匕首在泥地上劃了叉,表示現在的情況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然後問司馬灰和阿脆:「看明白了沒有?咱們現在就是這麼個處境。」
司馬灰點了點頭,苦笑道:「明白了,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都沒有,反正橫豎都得死,就看最後是怎麼死了。」
阿脆也是心下黯然,但如今知道了自己必死無疑,心中反倒是坦然了許多,她說:「既然怎樣都難逃一死,我可不想做俘虜被處決,咱們要死也不能死在這異國他鄉的深山老林裏。」
司馬灰和羅大舌頭也有此意,尋思著可以冒死穿越「野人山」,如果有誰命大能活著走出去了,就盡量想辦法返回中國,隨後的事就聽天由命了。甭管怎麼說,回到國內即使被捕,那好歹也算是落到自己人手裏了,最起碼也得先交給有關部門審審再斃,總好過被緬甸軍閥抓住,那夥人可是二話不說,直接拿槍對著你後腦勺就摟火。
三人心灰意冷,商議定了去向,就把遊擊隊裏還活著的人,包括傷病員都召集起來,跟大夥講清楚現在深陷絕境,不得不分散突圍,所謂「分散突圍」,也只是說著好聽,其實就是說咱們這支隊伍從現在開始,不再有建制和紀律的約束,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了。
這個消息一經宣布,眾人並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因為大夥全都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在互道珍重之後,就默默踏上了各自選擇的道路,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寧可被政府軍捉去五馬分屍,也不敢再往叢林裏邊走了。
但決定要走「野人山」這條路線的人,除了司馬灰他們三個之外,竟然還有一個十六七歲的緬甸少年,這小子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也沒個正經名字,瘦得像只猴子,穿著件破沙籠,剃著光頭,憨頭憨腦,整天一副嘻皮笑臉的傻模樣,遊擊隊裏的人都稱他「Karaweik」或「Kara」。
「Karaweik」是指當地傳說中的一種鳥類,因為緬甸人的生肖與中國不同,只有八種,根據生於星期幾來決定屬什麼,星期一是老虎,二是獅子,星期三比較特殊,上半天屬雙牙象,下半天屬無牙象,星期四屬老鼠,星期五屬天竺鼠,星期六屬龍,星期日則是「妙翅鳥」,依此判斷,他可能是星期天出生的,因此司馬灰等人也直接用中國話管他叫「星期天」。
Karaweik還是在兩個多月以前,被夏鐵東從緬北一個村子裏救出來的孤兒,他的家人都在戰亂中死光了,此後就一直跟這緬共人民軍到處走,攆也攆不開。現在夏鐵東已經不在了,Karaweik死活都要跟著司馬灰走。
司馬灰心想:「這小子還以為跟著我們往前走就能活著突圍,卻不知我們三人也只有死路一條。」於是他給Karaweik指了指山外的方向說:「你上廟裏當和尚去吧。」
但是Karaweik哪裏肯聽,要是拿北京的話來講,他這人太「軸」了,是個死心眼兒,不管什麼事,只要認准了,就會一條道走到黑,而且他雖然能聽明白漢語,卻僅會講幾句非常生硬的中國話,司馬灰也對其講不通什麼道理,無奈之餘,只好帶在身邊一同進山。
司馬灰認為落到如此境地,無所謂身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而阿脆在老家有個弟弟,但是身在緬甸,與國內音訊隔絕,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面了,算起來也該同Karaweik的年紀相仿,她就拿Karaweik當自己的親兄弟一樣照顧。
司馬灰和阿脆倒還好說,唯獨羅大舌頭不怎麼待見Karaweik。因為當地人都是極慢的性子,隨你怎麼催促,照樣不急不徐,就連走路也是走得慢慢悠悠,Karaweik剃了發,那是由於當地人崇信佛教,依照此地習俗,女的進庵做尼姑不能還俗,而男子想做和尚則是隨時隨地,想什麼時候還俗就什麼時候還俗,到廟裏當和尚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門。有的因為心情好了,去當兩天和尚高興高興;也有的因為不走運,就出家做幾天僧人去去晦氣。
由於佛法潛移默化的影響,使得當地人變得悠然懶散,許多人都是老好人、慢性子,從來不著急不發愁,死就死活就活,因為這輩子過完了還有來世,犯不上為了眼前的事情焦慮,Karaweik正是其中之一,他們的這種「消極人生觀」,令羅大海十分反感。
羅大舌頭抱怨了一番之後,見其餘的人都已四散離去,他就把剩下的一些文件燒毀,又看到阿脆正和Karaweik在擺弄那部軍用無線電,便催促說很快要進入原始叢林了,必須輕裝減行,現在也沒兄弟部隊跟咱聯系了,留著這部電台就是個累贅,趁早砸掉算了。
雖然那部破舊的電台裏全是噪音,「呲啦呲啦」響個不停,人語聲模糊難辨,但這時阿脆正聽得仔細,完全顧不上理會羅大舌頭在說什麼。阿脆近幾年來經常找機會跟當地人學習語言,幾乎可以算是多半個翻譯,此刻捂著耳機全神貫注地收聽,臉色越來越是不好,她似乎從那時斷時續的嘈雜電波中,得到了一個十分恐怖的消息。
第二卷 第3話 被世界遺忘的幽靈公路
第二卷蚊式特種運輸機
第3話被世界遺忘的幽靈公路
也許「倒黴」,真是一種永遠都不會錯過的運氣。就在小分隊決定逃入野人山之際,阿脆在電台中收聽到了最後一條消息——從印度洋登陸的熱帶風團「浮屠」,正逐漸北移,前鋒已經逼近了「野人山」,其規模之劇烈,來勢之凶猛,為近三十年來所罕見。
司馬灰等人在緬甸作戰多年,曾不止一次地見識過熱帶風團帶了的災難性後果,他們很清楚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
原始叢林中危機四伏,比起鱷魚和巨蟒來,更多的威脅來自於各種各樣的毒蛇、毒蟲;而在深山密林中行軍,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幾乎每一步都要用砍刀「伐山取道」才能通過。基於這些原因,水路就成了最為快捷有效,也是最為安全的途徑。
但是隨著熱帶風團的侵襲,必定會使山洪泛濫,不僅無法利用縱橫交錯的河網,而且山中的低窪溝壑地帶,也會遭受突如其來的洪水沖擊,變得異常危險。
「野人山」並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片山脈的統稱。數億年前,這裏曾經是地殼能量集中釋放、構造活動頻繁強烈的危險區域。作為喜瑪拉雅遠古造山運動的產物,它西臨依落瓦底江,北接高黎貢,南控勃固大平原,形同一個沉睡的巨人,橫恒在「緬、僚、中」三國之間。
緬共遊擊隊被困在了沼澤和原始叢林交界的狹長地帶,只有向北穿越「野人山」,才能夠接近中國邊境。司馬灰的手中根本沒有地圖,他為了避免迷失方向,本來是計劃沿著水路溯流而上,但熱帶風團帶來的狂風暴雨,一定會引發大規模山洪暴發,如果逆流而行,只能落得被洪水吞噬的可怕結果,即使選擇避開水路,轉到在山脊上行動,也會遇到塌方和泥石流所帶來的巨大威脅。
如此一來,就連僅有的最後一線希望都破滅了,不過司馬灰也很清楚,無論情況怎樣,都是走向死亡之路,只是看其終點在哪裏結束而已。他又在心中掂量了幾個來回,覺得還是死得離祖國越近越好,於是吩咐眾人盡快打點好行裝,並讓羅大海炸毀掉軍用無線電,然後就毫不猶豫的動身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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