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的頭燈呢,」湯米說,嗓門因為激動而格外高亢,「根本就沒亮過。老天爺,他要是開到60英裏,我們早就玩完了。」
他們急忙從屋子裏沖出來,哈潑在前,斯圖緊隨其後。哈潑、湯米和諾曼一起跑到汽車邊上。他們聞見汽油味兒,聽見雪佛萊漸漸冷卻下來的發動機發出緩慢的、像鬧鐘一樣的嘀嗒聲。哈潑拉開車門,方向盤後面的那人像只布袋般地滾了出來。
「上帝啊1諾曼尖叫了一聲。他轉過身,捧住肥碩的肚子,一陣惡心,倒不是滾出來的人(沒等他摔到地上,哈潑就一把拉住了他),而是沖出的氣味,血、糞便、嘔吐物和腐爛人體混在一起的那種惡臭。
哈潑轉過身來,從腋窩下拖著司機,湯米抓住拖在地上的雙腳,和哈潑一道把他運回辦公室。在頭頂霓虹燈昏暗的光線裏,他們臉色青紫,顯出厭惡的神色,哈潑已經忘掉了他的保險金。
其他人探頭往車裏看,漢克立即轉過身,一只手緊緊捂住嘴,快步走向加油站南邊的草地,晚上吃下去的又盡數吐了出來。
維克和斯圖朝車裏看了一會兒,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又往裏看去。乘員座是一個年輕女人,睡衣扯到了大腿根。一個二三歲的小孩靠在她身上。全都斷氣了。脖子腫成小桶,肉色發紫。眼睛下面的肉鼓脹著。他們看著,維克後來說,那就像棒球手為了震懾對方把煙灰抹到眼睛下面一樣,女人拉著孩子的手。鼻子裏流出的粘液凝結成塊。亂哄哄的一堆蒼蠅,有的在那吮吸粘液,有的從她張著的嘴巴裏爬進爬出。斯圖經歷過戰爭,但從未見過這麼悲慘的情況,他直勾勾地盯著兩只牽在一塊的手。
他和維克一起往回走,黯然無神地看著對方。哈潑在付費電話間裏發瘋似地嚷著什麼。諾曼走在他身後,不時地轉過頭,看幾眼破汽車。雪佛萊駕駛座的門敞開著,從後視鏡裏可以看到垂著的一雙童鞋。
漢克站在門邊,用一條髒兮兮的手帕抹著嘴巴。「老天,斯圖,」他顯得很難過,斯圖點了點頭。
哈潑放下電話,雪佛萊的司機躺在地板上。「救護車10分鐘後到,你覺得他們……?」他朝雪佛萊車晃了一下拇指。
「他們已經死了,」維克說。他臉色蠟黃,卷煙的時候把煙絲撒了一地。「這是我見過的死得最慘的兩個人。」他看了斯圖一眼,斯圖點點頭,把手插進衣兜,胃裏一陣翻騰。
地板上的人喉嚨裏發出一聲深深的呻吟,把他們的視線都引了過去。過了一會兒,當那人開始說話或者非常艱難地試著開始說話時,哈潑跪到了他身邊,畢竟這兒是他的加油站。
車上女人和孩子的症狀無一例外地表現在這個人身上。鼻涕流個不停,呼吸時有一種奇怪的水聲,從胸腔某個地方發出劇烈攪動的聲音。眼睛下面也腫了起來,還沒有發黑,但已是深紫色,脖子看起來也很粗,肉向上湧,給他擠出兩個下巴。他發著高燒。靠他近一點就像是蹲在烤肉架邊上,炭火燒得正旺。
「狗,」他囁嚅著,「你放它出來了嗎?」
「先生,」哈潑輕輕地搖著他,「我叫了救護車,你很快就沒事了。」
「鐘變紅了,」地板上的人又咕噥了一聲,然後開始咳嗽,一連串撕心裂肺的爆發,稠稠的粘液從嘴裏濺射出來,後而拖著長長的細絲。哈潑趕緊向後閃,作了一個無望的鬼臉。
「最好翻個身,」維克說,「不然他會憋死的。」
他們正要這麼做,咳嗽又變成了低嗥,呼吸又恢複了。他緩緩地睜開眼,一一掃視著從上面盯著他的人。
「這是……哪裏?」
「阿內特。你撞掉了我的油泵,」然後,又趕緊加上一句:「不過沒關系,都上了保險。」
地板上那人試圖坐起來,沒能成功。他伸出一只手,扶住哈潑的肩膀,才穩住身體。
「我妻子和我的小女兒……」
「她們沒事,」哈潑說,像狗一樣咧開嘴傻笑。
「我像是病得不輕,」那人說。咳嗽時緩時急,呼吸也跟著時有時無。「她們也病了,我們是兩天前動身的,從鹽湖城……」
他又慢慢合上眼睛。「病了,走得還是不夠及時……」
他們聽得見阿內特救護車的笛聲,還遠但越來越近。
病人浮腫的眼睛又睜開了。他們現在感到一種強烈的關切之情。他又掙紮著要坐起來,汗珠從臉上滾落。他猛地一把抓住哈潑。
「薩莉和拉馮都沒事嗎?」他問。唾沫星飛濺出來,哈潑能感覺到這個人向外輻射出的熱量。他病了,神經錯亂,散發著惡臭。令哈潑想起蓋狗的舊氈子有時發出的氣味。
「她們沒事,」哈潑說,顯得有些激動,「你就躺下吧,放松點,好嗎?」
那人重又躺下,呼吸更急促了。哈潑和漢克幫他側過身,氣喘得勻了一些。「直到昨天晚上我還感覺很好,」他說,「除了咳嗽就沒什麼。夜裏又咳醒了。走得還不夠快,孩子沒事嗎?」
聲音漸漸弱下來,大家都沒聽清楚他最後說的是什麼。
救護車和笛聲越來越近。斯圖走到窗邊,探頭張望,其他人繼續圍在地板上那人旁邊。
「他怎麼了,維克,你知道嗎?」哈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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