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使本書被更多中國讀者接受並喜愛,最大限度減少語言障礙產生的問題,中文版《沉沒之魚》采用了一種特殊形式——第一步,先由譯者完成基礎翻譯稿,原則只有一條:准確表達原著的每一句話及每一個詞。第二步,再由中文作家用現代漢語的文學語言,將本書的基礎翻譯稿細致地改寫一遍,在忠實於原著情節的基礎上,使中文版的語言更加中國化,以適合大多數中國讀者的閱讀習慣,讓更多的讀者認識本書的精髓。
很榮幸由我擔任第二道工序——即根據基礎翻譯稿譯寫《沉沒之魚》中文版。此時正值德國世界杯期間,我在看球之餘(很遺憾我鐘愛的阿根廷隊未能進入四強),夜以繼日地進行譯寫工作,甚至逐字逐句地推敲修改。在這個過程中,我深深體會到了中英文間的差異。基礎翻譯稿准確表達了原文,但英文作品常會反複出現一些詞匯,比如「試圖」、「希望」等難以計數。其實用漢語來表達的話,就可以有許多不同的詞匯選擇。漢語也是一種極具審美性的語言,相比其他語種更適合表達文學作品,也使我的中文版譯寫有了更大的空間。
其實,此種翻譯形式早已有之。近代中國有一位大翻譯家林琴南(林紓),他本人接受的是中國傳統教育,不懂外文。林琴南先生翻譯西方文學作品,都是通過懂西文者口譯原著,再由他以文言文記述一遍。經他之手翻譯的作品,竟似重新創作了一遍,以典雅的文言文講述歐美的故事,別有一番風味。大多數西方經典名著最早的中文版本,都是由林氏的文言文所譯,比如《巴黎茶花女遺事》(《茶花女》)、《湯姆叔叔的小屋》(《黑奴籲天錄》)等,總共有一百餘種,堪稱一絕。
原著英文名為《SavingFishFromDrowning》,直譯為《拯救溺水的魚》,為了讓書名更貼近漢語,我將中文版書名譯為《沉沒之魚》,如此也近似於原著之「溺水的魚」。除了語言上的改寫之外,我還對書中部分情節做了刪減,原著一些較為冗長的內容,我做了一定程度的精簡。此外,我增加了幾部分內容,比如關於蘭那王國簡史的杜撰等。我還重新編排了章節,對原著進行了更加細化的分割,擬定了中文版各章節名稱。總之,我盡最大可能讓《沉沒之魚》中文版更適合國人閱讀,讓更多的中國讀者喜愛這部作品。
五
《沉沒之魚》的主人公陳璧璧出生於上海,在馬斯南路度過了童年時代——這條馬路今天依然還在上海的盧灣區,只是路名改成了思南路。這條鬧中取靜的小馬路很有名,北端連接著繁華的淮海路,一路上有許多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法式洋房,周恩來、梅蘭芳等著名人物,都曾在這條路上居住過。作為一個生於上海,長於上海的年輕人,我想我命中注定與本書有緣吧。更巧的是,我也曾在思南路上工作過幾年,熟悉這條路上的很多地方,或許其中某棟老房子,便是陳璧璧一家住過的,她的親生母親、父親和繼母都曾在這條路上走過,還有那個永遠孤獨的小女孩。
蔡駿
2006年夏於上海
世上的邪惡差不多都源於無知,如果缺乏了解,好意可能和惡意帶來的傷害一樣多。
——AlbertCamus
一位虔誠者向他的追隨者布道:「奪取生命是邪惡的,拯救生命是高尚的。每一天,我保證要拯救一百條生命。我將網撒向湖裏,撈出一百條魚。我將魚放在岸上,它們翻跳著。不要害怕,我告訴那些魚兒,我將你們救起,不至於淹死。一會兒,魚兒安靜下來,死掉了。是的,說起來很悲慘,我總是救得太晚。魚兒死了。因為浪費任何東西都是邪惡的,所以我將死魚拿到市場上,賣個好價錢。有了錢,我可以買更多的網,用來拯救更多的魚。」
——無名者
致讀者
本書的創意源於一次電閃雷鳴。
那個夏日,我正走在曼哈頓上西區,暴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
沒有帶傘的我被雨淋得像落湯雞,狼狽地四處尋找避雨之處。忽然,眼前跳出了一幢褐岩色的房子,它有一扇閃亮的黑色大門,宛如阿裏巴巴的寶藏,冥冥中召喚著我入內。
門口的銅牌上寫著「美國心靈研究學會」。瞬間,我像被某種魔力所操縱,立刻便按響了門鈴。
於是,在這天剩餘的時間裏,我如魚得水般遊入了學會的檔案中。
這個檔案室就像我還是孩子時走進的第一個公共圖書館,從地板到房頂塞滿的古舊書籍,宛如思想與歷史的墓碑,包裹在深藍、紫色、褐色和黑色的布中,書名凹印於褪色的金字裏。房間中央是高高的凳子、窄窄的木頭桌子和裝著索引卡的木櫃。
在索引卡的「A-Ca」部分,我找到了AutomaticWriting「無意識創作」這一條,描述的是「我們看不見的世界傳來的信息」。這些語言包括中文、日文和阿拉伯文,據說是由根本不懂這些語言的人寫出的。有些信息來自皇家和著名人物,醒目地貼有「經專家證實」的標簽。
我對1913年到1937年間,一個聖路易斯的「普通的家庭主婦」珀爾·卡然收到的信息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珀爾·卡然十四歲後再沒有接受過正式教育,長大後接收到一個叫佩興斯·沃斯的鬼魂傳來的故事。據說佩興斯是十七世紀的作家,對古代口語和社會習俗有很深研究。珀爾·卡然使用了一種非中世紀的語言,不包含十七世紀以後發生的錯誤,有一章是這樣開始的:「露珠滴於昨日收獲之田地之草葉上也。」如此的行文風格,人們有理由要麼崇拜她,要麼憎惡她。更讓人驚奇的是,其中有一篇小說在三十五個小時內寫完。
可是檔案架上另一個文檔更吸引我。文章通過一個叫克倫·倫德加的中間人寫出,她住在加州的伯克裏。她接收到的故事分成五十四部分,來自一個叫「陳璧璧」的鬼魂。這個神秘的故事時而激昂,時而舒緩。
天哪,居然是陳璧璧!
這個名字令我震驚。
在我的家鄉舊金山,有個很有名的華裔女人,同樣也叫陳璧璧這個名字。她是當地的社會名流,在聯合廣場擁有一家叫「不朽者」的標志性商店,專門出售各種亞洲古玩。但她在2000年底離奇地死去了,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確切死因。
倫德加將陳璧璧描述得非常准確:「一個小巧活躍的中國女人,固執己見,絕不做作,喜歡熱鬧。」
我和陳璧璧有過數面之緣,但談不上個人交情。我們在為亞裔群體的籌款會上打過招呼。她的名字時常在報紙的社會新聞欄中以黑體字出現,她的照片也經常被登出——衣著誇張,梳著五顏六色的辮子,戴著蜂鳥翅膀般的假睫毛。
克倫將陳璧璧所說的話,用鉛筆記錄在筆記簿上。開始是僵硬的符號和無意義的亂畫,然後是一頁頁亂糟糟的字體,還有仿佛醉鬼寫的潦草筆記,最後逐漸變成了清晰的書寫。就像我在看一個腦死亡的人,突然蘇醒過來時的腦電圖;也像一個牽線木偶,被操縱者突然猛拽了起來。然而,一頁頁都是大量的感歎號和下劃線,這是初習寫作者常犯的毛病。
當我回到舊金山後,便立即去拜訪了克倫·倫德加。我走進她那充滿神秘的「標價物品」的家中,她正在飽受乳腺癌的折磨,因為沒有醫療保險,她沒能得到全面的治療,這使她看起來疲憊不堪非常虛弱。
她反複強調:「如果你要提到我,一定要告訴人們這件事。」
盡管她有著嚴重的病患,但仍然歡迎任何尖銳的提問。她對陳璧璧的描述很專業,因為璧璧的鬼魂曾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她說和其他鬼魂的交流常常不太清晰,就像手機進出服務區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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