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個同時站了起來。我向她表示感謝,穿上皮夾克,戴上帽子,圍上圍巾。正當我要邁出門的時候,她向我提問了一個問題。
「你信仰宗教嗎,布蘭納博士?」
「我是被當作一個天主教徒帶大的。不過,目前我並不屬於哪個教派。」
她那雙可怕的眼睛在向我的內心深處窺探。
「你信仰上帝嗎?」
「吉諾特博士,有些時候,我不相信會有明天。」
和吉諾特告別以後,我來到麥吉爾大學的圖書館,花了一小時的時間瀏覽歷史書籍,查找關於尼科萊特或者貝朗格的索引。我找到了幾個索引,並把它們借了出來。當然,這多虧了我還是教職員工的特殊待遇。
當我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漸漸地黑了。雪花飄落著,迫使行人在大街上行走或者沿著路邊人行道踩出來的小道行走。他們小心翼翼地,生怕踩進了厚厚的積雪裏。走在我的前面的是一對情侶:女孩在前,男孩在後,把手放在女孩的肩膀上。他們背包上的繩結隨著他們臀部的扭動而左右搖擺著。那個女孩時常停下來,用舌頭舔著飛舞的雪花。
隨著日光的消退,溫度也在下降。當我走進車裏的時候,風擋玻璃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冰。我找出一把刮刀,一邊刮掉冰塊,一邊咒罵著我那候鳥遷徙般的本能。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在這個時候到海灘去度假的。
在驅車回家的路上,我把在吉諾特辦公室的場景逐個重新回顧了一遍,試圖弄明白那個助教古怪的行為。她為什麼會那麼緊張呢?她似乎很敬畏吉諾特,甚至超出了一個大學生對教授應有的尊重。她三次提到她在複印材料,可是我在走廊遇到她的時候,她的手裏什麼也沒有。這時,我才發現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想到了吉諾特。她既和善,又是那麼鎮靜自如,好像習慣了對任何人的掌控。我想起她那雙銳利的眼睛,與她矮小的身材和她那輕柔、溫和的音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一度使我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在讀大學生,這是怎麼回事?然後,我記起來了。在交談的時候,戴西·吉諾特的眼睛一直都盯著我,她一直都沒有中斷與我的視線接觸。這一點,再加上她那令人不安的虹膜,無論怎樣都會把對方搞得惶惶不安。
回家後,我發現有兩個留言電話。第一個讓我略微有些擔憂:哈莉報名參加了一個學習班,並即將成為一名現代心理健康的精神導師。第二個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就像一下子掉到了冰窟窿裏一樣。我一邊聽著,一邊看著飄舞的雪花在花園牆上漸漸堆積。白白的新雪飄落下來,堆積在下邊那層灰色的積雪上,就像一個新生的、清白無辜的人席坐在去年的罪惡上一樣。
「布蘭納,在家的話,請你接電話。這個消息很重要。」停了一會兒,「聖喬維特鎮的案子有了進展。」賴安的聲音夾雜著淡淡的悲哀。「在搜查那兩個外屋時,我們在一個樓梯的後面又發現了四具屍體。」我聽到他深深地抽了一口煙,然後慢慢地吐出,「兩個成人和兩個嬰兒。他們沒有被大火燒著,但看起來卻令人毛骨悚然。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景象。我不想做詳細地描述,不過這個案子又得重新開始了,他媽的。明天見。」
第七章
賴安不是唯一情緒反應劇烈的人。我曾經看到過遭到虐待和挨餓的孩子;看到過孩子們遭到毒打、奸淫、窒息和毆打致死之後慘不忍睹的樣子,但我卻從來沒有看到過哪一種情況能夠與我在聖喬維特鎮這個案子當中看到的嬰兒的慘狀相提並論。
其他人已經在昨天夜裏得到了消息。所以,當我在早上八點十五分到達辦公室的時候,數輛窗玻璃模糊、不斷向外排放尾氣的采訪車已經停放在魁北克省警察辦公大樓的外面。
通常來說,上班的時間是八點半。但此時人們已經在驗屍房忙碌起來了。貝特朗已經到了,還有其他幾位魁北克省警探和一個來自犯罪現場搜救處的攝影師。賴安還沒有到。
人們正忙著對屍體做外部檢查。在角落的那張桌子上,放著一遝的寶麗來照片。屍體也已經做了X光照射。我走進房間的時候,拉曼徹正在做記錄。看到我進來,他停了下來,抬起了頭。
「唐普蘭希,很高興看到你。我可能需要你幫我確定這些嬰兒的月份。」
我點了點頭。
「而且,可能要用到特別的——」他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工具。」
我點點頭,便去換衣服。在走廊裏,我遇到了賴安。他沖著我笑了笑,敬了個禮。他眼含淚水,鼻子和臉頰凍得紅紅的,就像在寒冷的天氣走過很長一段路似的。
在更衣室,我鼓勵自己,做好面對一切的准備。一對慘遭殺害的雙胞胎嬰兒已經夠恐怖了,而拉曼徹說的特別的工具又是什麼意思?
涉及兒童的案子總讓我不好受。女兒年幼的時候,每當有小孩慘遭殺害,我都要做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竭力抑制住自己把凱蒂叫到身邊的沖動。
盡管凱蒂已經長大了,但我還是無法面對兒童的屍體。在所有的受害者當中,他們最脆弱,最值得信賴,也最無辜。每當有小孩的屍體送到停屍房,我就頭疼。人性墮落這一赤裸裸的真相猙獰地望著我,而我卻不能從同情當中尋求到一點點的安慰。
我想我已經做好了開始工作的准備。於是,我回到了解剖室。在那裏,在不鏽鋼解剖台上,躺著一具幼小的屍體。
一個洋娃娃。這是它給我的第一印象。一個和真人一樣大的橡膠嬰兒。小時候,我有一個嬰兒洋娃娃。它呈粉紅色,一股橡膠糖的味道。我通過她嘴唇之間的一個小洞給她喂東西吃,而且當水從她體內流出時我還給她換尿布。
但是,眼前這個不是玩具。嬰兒臉朝下趴著,胳膊放在身體兩側,手指蜷曲在小手掌裏面;臀部平平的,布滿紫色屍斑的背上十字交叉地纏著白色的帶子;小小的腦袋上罩著一頂精致的小紅帽。除了右腕上戴著的一個手鐲外,他是全裸的。我看到他的左肩胛附近有兩個傷口。
在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件小孩的連褲睡衣。在這件法蘭絨睡衣上,有充滿童趣的藍色和紅色卡車圖案。在它的旁邊,放著一塊粘有汙漬的尿布、一件純棉的按扣汗衫、一件長袖毛線衫和一雙白襪子。每件東西上都有血跡。
拉曼徹正對著一台錄音機講話。
「白人嬰兒,發育良好,體格健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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