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今天還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我拿起以前在撰寫報告時引用克魯格寫的一篇《berPsychischeGanzheit》來讀,希望能從中了解寫過的報告,以及自己曾經做過的一些研究。但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認不得德文了。剛開始,我以為是眼睛有毛病,於是趕緊拿出其他的外國語文來讀,但結果依然相同。
「十月二十一日」愛麗絲離我而去。讓我回想看看事情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她說我住的地方一團糟,到處都是破錄音帶、舊書和碎紙屑,她已經無法與髒亂為伍了。
「不准整理那些東西!」我警告她。
「為什麼你能忍受這些呢?」
「我要東西就保持原來的樣子,不要動它們!你無法了解人體內漸漸發生變化、卻又無法觸及,無法控制的那種感覺,仿佛一切都從指間緩緩流逝,卻無法阻止它發生。」
「沒錯,我是無法理解那種變化過程,也無法理解過度聰明時和現在的你。但是,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手術前的你並非如此,你不會無視髒亂和自憐自艾,或是任憑電視節目混淆心智,對人胡亂咆哮指責。當時,你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特質,是我從未在其他智障者身上看到的。」
「我不後悔動了手術。」
「我也不後悔鼓勵你動手術,但是!你現在已經喪失了那種特質。我記得以前你常面帶微笑……」
「空洞、茫然、愚蠢的微笑!」
「不,那是溫暖真誠的微笑,因為你希望別人喜歡你。」
「但他們卻以惡作劇回報我、嘲笑我!」
「沒錯,但是你以為他們笑你是因為喜歡你的緣故,即使你根本不了解笑容之後隱藏的原因。你希望被喜歡,舉止像個小孩,還跟他們一起發笑。」
「我現在可不認為當時曾跟他們一起發笑。」
我看得出愛麗絲強忍住淚水,但我潛意識裏似乎故意要弄哭她,於是繼續說:「或許這就是我強烈想學習的原因。我以為人們就會因此喜歡我,我就會交到很多朋友。我就是因為不夠聰明,所以被嘲笑,是不是?」
「光是有高智商,是無足可取的。」
聽她如此迂回說話,我不禁生氣了,因為我不了解她話裏的真正含意。這些日子以來,她老是不直接指出她自己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僅止於暗示,希望我能主動猜出她的想法。然而,盡管我在聽,卻已無法了解她的意思了,我害怕她看穿我的退化。
「我想,現在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她的臉龐泛起一片紅。「不,查理,還不是時候,不要叫我走。」
「我覺得現在跟你在一起已經愈來愈辛苦了。你老是叫我做一些、想一些我已無法理解的事。好像我老媽逼我一樣……」
「不是這樣!」
「但是,你做的每件事都顯示如此。你隨手替我收拾東西,故意放書在我身旁,希望重新引起我的閱讀興趣,是不是?你刻意念新聞給我聽,希望我思考,我不懂時,你表面上說沒關系,但其實你很在意,是不是?你老是像學校老師那樣管我。我不想再去聽音樂會,逛博物館,看外國電影或做任何需要努力思考生活或我自己的事了!」
「查理!」
「離開我。我已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正在慢慢瓦解,我不需要你了!」
這一番話,讓她哭得像個淚人兒。當天下午,她就打包行李離開。自此,公寓變得寂靜空曠。
退化
「十月二十五日」退化正在加速中。我已放棄使用打字機,因為協調機能已愈來愈差,我必須改用手寫進展報告了。
今天,我仔細思考愛麗絲說的話,突然發現她所言不假。如果我的智力正在走下坡,那麼只要我繼續保持閱讀和學習新事物,即使忘掉部分所學,還是能夠保住一些智力。現在,我的情況正如同搭電梯往下降,如果站在原地不動,只會一路往下滑。但是,如果奮力往上跑,或許還能繼續待在原地。目前,最重要的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頭,只需盡力往上跑。
因此,今天我前往圖書館借了一大堆書回家念,現在已讀了一些,但大部分對我而言,已感到有點兒艱澀,但我不在乎,因為只要不斷閱讀和學習新事物,我就不會忘掉學習和讀書的方法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持閱讀,或許如此就能讓我穩住退化的速度。
愛麗絲離開後的隔天,史特勞斯博士過來看我。愛麗絲應該已將我的情形告訴他,但他佯裝不知,借口說是來取進展報告。我說我會寄給他,請他不要再過來,也不必擔心我。等到我發現自己不行,無法支撐下去時,我會自行想辦法搭火車前往華倫寄養之家。
我告訴他,時機到時,我寧願單獨一個人。
本想找菲談談話,但她好像很怕我。她大概以為我發瘋了。昨晚,她帶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子回家。
早上,房東太太——慕妮女士帶了一碗熱雞湯和一些雞肉來看我。她說她想知道我是否安然無恙,但我能判斷是愛麗絲或史特勞斯請她特地來的,我還沒笨到那種地步呢!我告訴她說,我還有足夠的東西吃。她假裝是自顧前來,離開時還將雞湯和雞肉留下。房東太太是個善良的老女人,喜歡跟這棟屋子的房客聊東聊西的,說話帶有濃厚的愛爾蘭口音。她看到我的房間地板一團糟,並沒多說什麼抱怨。我想,她大概還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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