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有很多能工巧匠都有這臭毛病,喜歡把自己的名字刻進作品裏,尤其是給皇帝做東西的工匠風氣最盛,有燒制茶壺的人甚至別出心裁地把名字燒制在壺嘴裏,也真虧他想得出來。還有個明朝時燒制杯子的工匠最厲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杯底,只有杯裏有三分酒的時候他的名字才顯現出來,多一分少一分,名字都不會顯示出來。可巧有一天皇帝剛好倒了三分酒在杯子裏,結果他九族就為他這個燒包行動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全被誅滅了。
我掏出一塊巧克力,偷偷地往嘴裏送,聽到這裏急忙說:「不對啊?」
正在看墓壁的老鐘被這一嗓子驚得一哆嗦:「什麼不對啊?」
「我記得你剛進墓的時候就認定這是一個典型的東漢大墓,還說什麼是為了在墓裏祭祀方便!」
老鐘看看我,點點頭:「沒錯啊!」
「可你剛才說那個工匠在墓上刻到哪一年就不再刻了?」我問老鐘。
「元狩元年啊,有什麼問題嗎?」老鐘說完這個突然恍然大悟,「元狩元年……」
元狩元年是漢武帝的年號,而漢武帝的時候漢朝依然建都長安,正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西漢時期。可是西漢時期怎麼會有這麼靠近東漢風格的墓室建築規格呢?這個問題太難了,留給老鐘去考慮吧,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吃點巧克力,恢複體力,處理一下手腕上的傷口,力爭在最短的時間裏找到回到地面上的出口。
我還記得手被扣住的時候,有兩條鮮紅細長的線從獸頭兩側分別延伸出去,詭異的姿態令人難忘,能動的東西肯定有機關,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機關開關,這時候竟然忘了令人恐怖的兩個黑影,抓著手電筒開始在石門的角落裏細細地尋找那兩條紅線的發源地。事實證明,這是我和老鐘犯下的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之一。
在老鐘的背包裏我搜出了大量探路用的熒光棒,仿照剛才的辦法做成了冷光火炬,得意揚揚地給老鐘看,他一看氣壞了:「你個傻小子,這種熒光棒是應急用的,你這樣浪費,一會兒看電池沒了你用什麼照明。」我一想,也是,本來計劃是兩個小時後以後上去,可是現在我們最起碼在這裏待了一個半小時了,手裏的大部分物品都快用罄了,照這情形估計得向外部求救了。
我們原本和上面約定半個小時聯系一次,由於諸多原因也沒顧得上,這時候才想起來應該呼叫地面支援。
擰開對講機,傳來一片雜音,調好約定的頻道我就開始對外狂呼亂叫:「黑老鴰,黑老鴰,我是地老鼠,聽到請回答。」得到的回答只是一片靜默,還有夾雜的噪聲。再次呼叫還是沒有回音,我突然感覺有點不妙,因為我聽到近在咫尺的老鐘的對講機傳來的聲音也是蕪雜不清。按道理來講這種軍用對講機在四十公里以內都可以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現在我們倆差了不到五米,就感覺信號被衰減了好多。老鐘似乎也發現了這點,也出神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對講機。
又一次開始呼叫,仍然是毫無回應,我正准備第四次呼叫的時候,老鐘打斷了我:「不用叫了,你看看對講機上的指北針!」鑲嵌在腕式對講機上的指北針莫名其妙地發起了癲狂,指針已經不是固定指向了,而是一會兒換一個方向,晃悠兩下以後再換個方向。
「從現在的情形看,我們進了一個大磁場!只有我們倆的對講機現在還能聯系,外界已經同我們失去聯系了。」老鐘一邊從石門上拽著粘在上面的傘兵刀,一邊發表他的推測。
「怎麼可能,這裏又不是山區,不可能存在大型的鐵礦或者具有磁鐵性質的礦源。」老鐘的推論讓我有點抓狂。與外界失去聯系的直接後果是我們真的有可能在這地下陪這些屍骨一起慢慢變老。
「這些紅色的磚!」老鐘發現了原因,他用傘兵刀撬下一小塊,那小塊磚頭卻奇怪地粘在刀尖上沒有脫落,輕輕晃動刀尖,小磚塊竟然也隨著左右擺動。
「帶磁性的磚頭,這些磚頭在燒制的時候摻雜了磁鐵質,真他媽有創意,可是墓主人煞費苦心地用磁鐵磚頭制造這麼一條磁力甬道究竟是做什麼用的?」老鐘喃喃自語。
我不管那麼多,只知道要趕緊找到聯系地面的方法,否則我們倆都有可能真的殉在這裏。
我小心地沿著石門四周搜索,想找到一點線索,一抬頭忽然發現石門頂有一組奇怪的壁畫。總共有三幅,第一幅畫了兩個武士手上拿了一堆毛線針似的東西,第二幅畫上出現了一條無角的龍,第三幅畫則是龍馱了一個骷髏人直飛九霄。
我拉了老鐘:「這是什麼意思啊?」老鐘說圖裏說這條甬道有一條龍和兩個武士守衛著,只有死人才能進去。
龍,別逗了!我笑著說,要是有龍的話也成了龍骨了。
老鐘說別笑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你就笑不出來了。「什麼東西?」我問。
他從後邊拿出來一張足有三米長的新鮮蛇皮,我的笑容頓時僵硬起來。
老鐘完全無視我的吃驚,反而用手抻抻這張蛇皮:「能蒙十幾個好二胡,嘿嘿,這下叫公安局老趙羨慕去吧,我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蛇皮,比他那個在地攤上淘來的劣質品強太多了!」
看著這一堆的屍骨和老鐘手裏巨大的蛇皮,我腦袋嗡嗡直叫,腦子顯然有點不太夠用,要說這些屍骨是普通墓葬的人殉的話,那麼主人充其量就是個諸侯國級別的封王。墓室牆壁上竟然出現了龍,而且能馴服大蛇來做守墓獸,那可就是另外一說了。因為在民間有一種說法叫蛇為小龍,傳說長成巨蚺的大蛇就是龍的化身。墓主人的壁畫上顯示有一條龍守衛著這個墓穴,那麼就是有一條罕見的大蛇在這裏,想想進墓以來諸多詭異,我有點頭皮發麻。
老鐘還在興高采烈地折疊那張蛇皮,一點兒都沒想到即將要面臨的危險,當我硬著頭皮把擔心說出來的時候,他立刻笑起來:「別傻了,這張蛇皮頂多也就是個鄉下土蛇,這漢墓都兩千多年了,要是有活的東西……」他突然停住了笑,用手電仔細照看甬道的牆角處,牆角處有明顯的被磨出的凹形劃痕,他吸了口冷氣:「乖乖,竟然還真的有這東西啊,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他想了想,又拿手電仔細看看那幅圖畫,半晌不動。
那幅圖畫共有三幅,第一幅是兩個手持武器的武士,把手裏的「毛衣針」插進了一些人的前胸和背上,仿佛在進行一種儀式,而第二幅圖則是甬道地面充滿了水,一條無角的龍遊蕩在被水淹沒的地面上,第三幅圖是一個骷髏人站在那裏,那條無角的龍盤在他的身下。
「看出來什麼沒有?」老鐘問我。我搖頭。
「你仔細看第二幅圖!」老鐘提示。我這才發現在第二幅圖中,龍遊蕩的上半身有幾個放射的線條顯現出來,那在圖畫裏表示的是光線,有光線射進來。我竭力不使手電搖動,終於在光影處發現,第二幅和第三幅圖畫上,無角龍背後的石門是打開的,而第三幅圖上則不是無角龍馱了人飛升上去,而是那個人雙手扯在兩個獸環上,那只無角龍盤在腳下似乎在仰頭觀望什麼。
「這是祭奠儀式啊,是墓主人還活著的時候墓室已經建成了,他用這個儀式來掩蓋風水,來充斥這個大墓的陰氣。」老鐘似乎有所悟。
「我想我已經差不多知道這個主人是誰了,西漢時期,獨霸一方,喜好風水陰陽術,渴望成仙,生前就建成了自己的墓室……」他顯然有些激動。
「你看這些人,這些死人,都是一種祭奠儀式的需要,古代特別講究陰陽分割,這個墓室顯然是主人生前就建成的,但是由於修建時期很長,完成之後又沒有葬人,所以墓室裏陽氣充斥,為了阻隔陽氣,使主人死後安寧,就先殺了一批人,用他們的死屍來增加墓室的陰氣,壓制過盛的陽氣,以達到地下主人安寧的目的,如果猜得不錯的話這個主人應該是……」我正等待他揭示謎底,但他緊接又搖頭,「不像!與歷史也不太符合,看來只有找到進一步的證據再說!」但是最後他的一句話讓我很高興,他說,「我已經從這幾幅畫裏找到出這個甬道的方法了。」我心裏念了個佛,心說還好,要不還真以為要殉葬在這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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