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寫給內田夢子的,寫信的人是小林康治,也就是夢子在東京大學醫學院的腦科教授。小林教授是國際紅十字會駐烏幹達特使,在信中提到盧旺達目前的情況,並懇求,向在比利時紅十字會主持救援工作的夢子,盡快考慮參加聖巴斯修道院的重建計劃。
解劍讀罷小林教授的親筆信,輕輕的擁著夢子,望著窗外的初雪,道:「那地方太危險了。」夢子在解劍的頰上送上一吻,」
幽幽地答道:「劍,別忘記我曾在紐約生活過三年半,今天的盧旺達,未必會比午夜的布裏克林區恐怖吧?」解劍把夢子擁在懷內,十分孩子氣的道:「我怕有一天會失去你!」夢子溫柔地推開他,走到衣物中間,拿出一批衣服道:「怎麼忽然會變成文藝腔的?」
夢子說這句話時,是背著解劍說的。做丈夫的可沒有看到妻子的神情。假如解劍當天發現夢子眼角的淚水,就不會認為她只是在說笑。夢子低下頭,扮作專心放好行李箱中的衣物,可是她此刻的心情,其實是極矛盾。她害怕有一天會失去解劍!是永遠的失去!永遠!
這並非那種世間上任何一個女性與生俱來的妒忌心,而是埋藏在她心底的,永遠不會有人發現的秘密,正影響著她此刻的思想。假如那日真的來臨,夢子將如何面對?
「夢子……」解劍遞給夢子最喜歡的一個發夾,道:「我知你一定會帶它同去的。」早已偷偷拭幹淚水的夢子,慢慢的把頭轉過來,接過解劍手中的發夾,露出堅定不屈的神情說:「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接下來是深深的一吻。兩唇分開的時候,下過一夜的細雪剛好停了。
從溫哥華列治文市的家,駕車往國際機場,只需要廿多分鐘。解劍一邊駕著車,一邊對夢子說:「待你從盧旺達歸來,我們就可以回日本,到橫濱探爸爸媽媽。」
「好,讓我們再次在山下公園散步,然後走上冰川丸的餐廳品嘗爸爸的名菜『內田龍蝦』!」夢子望向轉晴的藍天,想起自己的故鄉橫濱,還有她與解劍曾經度過的快樂日子,不禁哼起歌來。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詞……」解劍把車駛進溫哥華國際機場的露天停車場:「我記起了,是『津輕海峽冬景色』!一首動聽的歌,一個最愛的人——」別時容易,解劍仰望一飛沖天的七四七客機,傻兮兮的,腦海中仍浮現出夢子踏進禁區前,向他扮的鬼臉……
「快點完成你的懸棺葬論文。假如我從非洲回來,發現你還未寫好,當心我宰了你!」夢子高聲叫道。
解劍一邊揮手一邊道:「那豈不是把我當成了你爸爸刀下的龍蝦?於萬要在多倫多機場打電話回家!」
傍晚時分,解劍接到夢子從多倫多機場打來的電話,謂飛機誤點,往葡萄牙裏斯本的航機午夜才能開出。
當夢子登上那頭橫越大西洋的鐵鑄巨鳥時,又再致電給正在燈下寫論文的解劍,好讓丈夫可以放心安睡。
越過大西洋,夢子抵達葡萄牙的首都裏斯本,又要繼續轉機,飛往埃及首都開羅,而比利時紅十字會其他志願人員,就在這裏集合,再乘一架DC十型專機,直航烏幹達首都恩德培。
由於解劍要回英屬哥倫比亞大學作研究報告,當夢子抵達裏斯本後,就改用圖文傳真,直到離開烏幹達為止。
可是,當夢子離開烏幹達後,就隨即失去聯絡……
當解劍從惡夢中驚醒時,他的愛妻夢子已失去聯絡整整五天!他曾致電給烏幹達的小林康治教授,可惜小林教授亦和自己一樣,未能聯絡到身陷殺戮戰場上的夢子。
小林教授在電話中,安慰心急如焚的解劍道:「不用擔心,盧旺達市內仍有大批聯合國和平部隊維持秩序,況且夢子智勇雙全,她必定會吉人天相的。」
解劍謝過小林教授,放下電話苦笑道:「你的說話拿來騙三歲小孩也還可以。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就憑聯合國和平部隊,就可以阻止這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內戰?」他的縣棺葬研究報告,無論如何是沒辦法繼續寫下去了的。他已經幾天沒有回大學,就只懂呆坐在家中,盯著案頭的電話和傳真機,希望在一秒之後,拿起聽筒就會聽到夢子的聲音,又或者從傳真機中輸出一頁寫著夢子清秀筆跡的便條。
昨夜,電話鈴聲終於響起,直覺告訴他,定是夢子打來的電話!解劍一手執起聽筒,高聲叫道:「夢子,你在哪裏?」誰知傳來是一陣恐怖之極的笑聲:「你的妻子根好,她是我們軍隊中最乖的軍妓!」解劍像瘋了般,向著聽筒嚷著:「你敢動我妻子一根頭發,我會割下你們全部叛軍的人頭!」突然,一種稠濃的液體正從聽筒中湧出來!是血!鮮血!一股鮮血隨著恐怖的笑聲,流入解劍的耳中!接著,更可怕的異象出現了!他執住的聽筒突然變得軟綿綿,左搖右擺——天!它竟然變作一條蛇!
那條由聽筒變成的蛇,狠狠的纏住解劍的左手,而且不斷的長出尖刺!迅速從蛇身長出來的尖刺,立即再刺進解劍的手臂,痛得他大叫起來!從他手臂流出的鮮血,亦變成一種異樣的深綠色,發出極其難聞的血腥味!
解劍竭力想扯斷纏著左手的妖蛇,但發覺蛇身已漸漸開始與手臂的肌肉結合!臂上的血管突然變得像蛇一樣,在皮膚之下瘋狂擺動,並發出毒蛇吐舌時的聲音!
整個電話聽筒已和解劍的左臂連成一體,對方恐怖的聲音此刻又再響起:「我們會把你妻子豐滿的乳房割下來,替在戰火中枉死的孤兒哺乳!哈哈哈!」
聲音是從解劍的拳頭內發出的……他張開左手的手掌,掌心是一個非洲土著的人頭!他的臉上塗滿七色的油彩,雙目大似銅鑼,正在狂笑的口內,牙齒參差不齊,呼出惡臭!人頭是從掌中長出來的……他掛滿獸骨的頸際,已連著解劍掌心的肌肉!莫非他是個胡圖族或圖西族巫師?
解劍右手一伸,猛力想抓住巫師的頭發狂扯,要將這妖巫頭顱扯落地上!誰知妖巫張開血盆大口,突長出四顆獠牙,朝解劍的手指噬去!他右手一縮,長在左掌之上,像網球大小的妖巫頭顱,已用極快的速度縮回掌心,但發出的狂笑則仍然不絕於耳!
解劍實在不能再忍受了!他沖進廚房,找出柄利刀,歇斯底裏大叫一聲,就朝早已化成一條妖蛇的左臂砍去!
銀光一閃,化作妖蛇的左臂應聲落地,一股綠色的怪血像噴泉般從斷臂湧出,濺滿解劍一臉。
就在這個時候,可怕的笑聲,亦隨著消失在夜空的妖蛇,再已聽不見……「別想走——」解劍聲嘶力竭地,朝漆黑的夜空高叫:「你膽敢傷害我妻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頭頂天花板那一個破洞,很奇怪,轉眼間突然又消失了!
解劍接著發現自己躺在大床上。剛才難道是個惡夢?
解劍呆望著剛被妖蛇飛天而撞破的天花板,如今竟是一片慘白,哪裏有個破洞?他不敢低頭,甚至要用極大的勇氣,才敢把右手移近左邊的斷臂!怎麼?整截左臂還在?
解劍把視線投向地下。米黃色地毯上,哪裏有什麼深色的怪血?他再把視線移到左手之上,發覺清晨的陽光正照在左手背!根本沒有巫師,沒有妖蛇,沒有怪血!
惡夢!全是一場惡夢!也就是這場惡夢,把他嚇得滿頭冷汗!電視上關於盧旺達內戰的新聞,早已報道完畢,天氣報告員已開始預報加拿大各地天氣。呆上熒光幕前,孤立無援的解劍,如今還可以做什麼?除了立即飛到盧旺達,在連天烽火中救出最愛的人之外,就只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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