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想,他是個倫敦的大人物吧。 」 「嗯。 這就有意思了。 」菲爾博士喃喃自語,拉長了臉,「每當有人想拍別人馬屁的時候,總愛說「他是個倫敦來的大人物」。 那為什麼狄賓住在這裡的時候素行不良?」 史坦第緒提高戒心,不知所措的樣子和他父親同出一轍:「素行不良?」他重複菲爾的話,「這話是什麼意思?」 遲疑一下。 菲爾博士搖搖頭示意他別再裝傻,並以一種長者的慈愛看著史坦第緒。 沉默半晌,他繼續注視他,龐大腦袋歪倒一邊。 「呃,」史坦第緒打破沉默,清了清嗓子,「我是指,是什麼讓你認為他素行不良?」他蠻橫的語氣顯得薄弱。 博士點點頭。 「起碼有一個人認為他素行不良。 你父親也沒有反駁這一點。 此外,你自己還不是稱呼他為老傢伙嗎?」 「我要說的是,」莫利趕緊辯駁,「我要說的是這個。 —個人地位非常崇高時,其他人無可厚非會用一種苛刻的標準來評斷他。 眾人會這麼做唯一理由是,他竟對我妹妹這種年紀的女孩感興趣,而他已經是六十開外的老人家了。 也許是他這種風流的念頭讓我們覺得齷齪。 」莫利辯稱,「這或許是因為他過於假正經、固執、挑剔,沒法跟別人建立良好的關係。 不僅如此,他似乎還有點——該怎麼說呢,下流。 」 發表感言之後,史坦第緒仍舊緊咬著煙斗,滿懷敵意看著菲爾博士。 「所以,他不過是個想吃嫩草的老色鬼?」博士故作輕鬆,「我不覺得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是吧?」 史坦第緒緊癟的嘴鬆懈了下來:「謝謝你,」他卸下心防,「我是怕你會借題發揮。 傷天害理?感謝老天,當然沒有;他常常惹得大家不愉快……他尤其愛拿亨利·摩根來當墊背的。 這一點很有趣,你不可能找到心胸比亨利更寬闊的人了。 我認為,狄賓那種愛賣弄學識的說話方式讓他自己也很苦惱。 今天早晨,我們得知這個不幸的消息時,亨利、瑪德蓮娜、我妹妹派翠西亞和我正在打雙打。 網球場離這裡不遠,我們先看到施托爾從山丘那頭急奔而來,抓著鐵絲網,口齒含糊說什麼狄賓先生死在他書房裡。 亨利只淡淡說聲,「太不幸了!」說完繼續發他的球。 」 菲爾博士半天沒作聲。 陽光已經斜照在那片小灌木林上。 面目可憎的接待所在光線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我們立即就趕回來,」他惱怒地說,「我認為我們現在最好上樓去勘查這棟詭異建築里的屍體……不過,你們剛來的時候,難道沒有注意到我說「那是我的鞋」嗎?你們看——」他用手杖指著階梯旁磚道邊緣的泥地上。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莫利·史坦第緒拾起他的大腳在台階旁黏土地那撮雜草上擺盪。 他把腳栘開,挺起健壯結實的身子,沉下臉,「這有枚腳印,」他說,「我大可以告訴你們,那是我的一隻鞋踩出的腳印。 」 從頭到尾不動聲色的主教,大步向前,彎身仔細端詳。 腳印十分靠近磚道,腳趾部位朝向階梯,似乎是有人的左腳踩偏了,踏在磚道之外。 壓痕的輪廓清晰,但淺了點。 草叢被一隻大尺寸方頭鞋鞋印踐踏,已經暈糊的鞋印仍清楚辨識出鞋跟的八角星紋路。 鞋印內側和邊緣的痕迹輕淺模糊。 「你們都看到發生了什麼事。 」史坦第緒激動解釋,「昨晚下了一場該死的大雨,腳印可能被衝掉了。 唯有被遮棚擋住的階梯上還留下腳印……我要說的是,別看我。 那不是我弄的。 你們看這裡。 」他旋過身體,小心翼翼將一腳貼近壓痕的輪廓上。 「我拜託你,莫利。 」主教說,「別碰壞那腳印。 如果你踏在它邊上……我研究過腳印,各位。 修葛!過來這裡,來協助我檢查這玩意兒。 我們真的太走運了。 醫生,泥巴是最適合拓印印記的物質。 漢斯·葛羅博士指出,沙和雪卻是印記最大的天敵。 我打比方說吧,腳踩在沙里向前定,無論何時何地,在自然狀態下,足印會拖成二分之一寸到兩寸長,而它的寬幅——請你靠邊站,莫利。 」他帶著緊張的微笑環顧四周,「等莫區巡官回來以後,我們就請他看看這個有趣的線索。 」 「哦,是莫區巡官先發現的,」史坦第緒說,停止把腳放在腳印上的舉動,「是他發現這些腳印的。 他和亨利·摩根找些熟石膏來打模。 我知道他們發現了這鞋印,但我直到下午才有空來看看。 」 「喔,」主教說。 他不再多言,猛搓自己的嘴,「真的啊!我敢說那個叫摩根的小夥子還做了很多事。 不幸啊,實在太不幸了!」莫利盯著他瞧。 「你說得沒錯,真的太不幸了!」史坦第緒同意他的說法,聲音卻因突來的緊張和憂心而大了起來,「你們看。 正好吻合。 我是這裡唯一鞋子尺寸跟腳印一樣大的人。 不僅是這樣,我還能很確定指出是我哪雙鞋……我可以發誓,我昨晚並沒有來過這裡,但是你們可以看到,這些鞋印是新的。 我懷疑莫區在想……?」 菲爾博士穩重的聲音讓史坦第緒停下。 博士朦朧不清的近視眼對著鞋印眨了眨眼:「你怎麼認出那是你的鞋子?」他問。 「我根據腳後跟的紋路。 那雙鞋早被我扔掉了……因此,」史坦第緒一邊解釋,將帽子住后扯,「你一定認得我的母親。 她是全天下最好的母親,不過,她常常會突發奇想。 她太容易聽信權威的建議。 她要是從收音機里聽見某種新食物很好,絕對會讓我們吃到想吐為止。 如果她聽說有某種新葯上市,她會積極說服家中每一個人服用,把我們全當傻瓜。 」莫利說,「不久前,她在雜誌上讀到一篇義正言詞的報導,《為什麼要屈服於補鞋匠的剝削?》報導證實,你若用合理的價錢買到橡膠鞋底,鞋底磨損時就可自行釘補,省下一筆家計。 她對這篇文章印象相當深刻,派人到鎮上大量搜購橡膠鞋匠;天曉得她買了多少。 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多的橡膠鞋底。 家裡四處塞滿了橡膠鞋底。 整間屋裡都是。 若不先洗個橡膠鞋底澡,你根本連浴室葯櫃都開不了。 然而,更糟的是,你得自己去釘你的鞋——最殘忍的部分就是,家中所有人都得學會這門實用的技藝。 因為——」 「你繼續說下去,莫利,」主教說,「我待會兒再為大家解釋——」 莫利繼續說,準備將怨氣一吐為快:「你得非常俐落一次就將釘子釘入鞋裡,不然你根本無法走路;不小心釘鬆了,你下樓時鞋跟還會脫落。 我從來沒有聽過我父親講過重話。 我們最後還是忍無可忍了。 我叫肯尼斯拿走我那雙破鞋,把它扔掉……事情就是這樣。 」他報告完畢,指著那些鞋印,「因此,我知道那是我的鞋;因為那雙鞋的鞋跟比原來的鞋子大。 我確定是有人拿了它。 但是,究竟是為什麼呢?」 主教掐著自己的下唇:「博士,這件事越來越嚴重了。 看來似乎是莊園里有人想蓄意嫁禍莫利……」 「我懷疑!」菲爾博士喃喃說道。 「……這顯然是最容易理解的,」主教親切地說,「莫利並沒有穿那雙鞋。 麻煩你站在那裡,莫利,把你的腳放在那枚鞋印旁邊的泥地上。 踩下去——就是那裡。 你們看出有何差異之處嗎?」 猶豫半晌。 莫利開始觀察他自己踩的鞋印。 莫利吹了聲口哨,「我明白了。 你是指我踩的鞋印比較深嗎?」 「沒錯。 你的體重比那個人重多了,你的鞋印約有半寸深。 你要跟我來嗎,博士?」 菲爾博士心不在焉。 他拖著鈍重的步伐走開,若有所思,鏟形帽垂在前額,人反倒掉過頭去,神情木然,斜眼觀察著接待所。 他說:「我唯恐,你忽略了這些腳印背後的含意……你最後看到你的鞋是在什麼時候,史坦第緒先生?」 「看到——?喔,幾個月前。 我把它們交給肯尼斯。 」 「肯尼斯,不管他是誰,他怎麼處置這雙鞋?」 「他是家裡地位最高的男僕,負責處理我母親放置廢棄物的儲藏室。 他……我說!」莫利的手指緊緊交纏,「他負責處理那些廢棄物,十件中有一件會被他留在儲藏室里。 這是我母親的意思。 不要的東西都送給窮人。 不管我們的房子里有什麼我們想淘汰的東西,會先被打發到儲藏室里。 每年有一兩次,我母親心血來潮,就會挑幾件派人送去給窮人。 冷靜考慮六個月,她還是覺得可以從這些丟棄的東西里找回幾件有用的,到頭來窮人並未因此而受惠。 」 「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入這間儲藏室嗎?」 「是的。 儲藏室基本上是個房間。 」莫利瞥了主教一眼,眼皮低垂,「順便一提,這扇門隔壁房間,就是搗蛋鬼試圖攻擊教區牧師的地方。 」 主教看著菲爾博士,菲爾博士也回望主教。 修葛·杜諾范對於有人用這種蠢行達到邪惡的目地感到忐忑不安。 「我們進屋裡瞧瞧。 」菲爾博士突然說道,馬上轉身。 他們繞到房子正門。 隨著日暮西垂,沼澤濕氣益發濃重。 大群蚊子在門廊陰暗處盤旋。 樓下所有的暗紅色窗帘緊閉。 菲爾博士用手杖扯著門鈴,目光打量成排的窗戶。 「這個案子大有內情,」他說,「遠甚於鞋子、搗蛋鬼,甚至謀殺。 最讓人不解的謎是老狄賓這個人。 看看這個俗不可耐的玩意兒!」他敲敲房子的石牆,「這哪是一個對衣著打扮、學識涵養及言行舉止百般挑剔的人的住所?他是個會僱用專門廚師為他精心烹調道地美食的美食家。 怎麼可能容忍住在這種房子里!他是個對酒的品味要求嚴苛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瞞著別人私下痛飲,並告知門外的僕人不準任何人來打攪他。 除此之外,他埋首研究之餘,還會對年齡已經可以當他孫女的那些女孩想入非非。 這一點太奇怪了。 這種瘋癲的癖好讓人難以忍受,不過這是這個禁慾好色之徒最大的缺點。 雅典的執政官們!——海德雷本以為這是件平凡無奇的案子。 八枝寶劍才是唯一……嗯!」 大門上的嵌板以紅黑桐間玻璃方格嵌成,屋內人開燈,映出詭異的光線。 應門的是名瘦長男子,憂鬱的鼻子高高挺著,—臉冷眼旁觀無動於衷的態度。 「您好,先生?」他用鼻音說話。 「我們是警局派來的人,」菲爾博士說,「請帶我們上樓——你是施托爾,對吧?」 第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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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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