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聽從您的吩咐。 」他說,「你們若是要看屍體的話,請走這邊。 」 此刻他們正在接近命案現場。 修葛·杜諾范覺得噁心,不願近距離看到狄賓的屍體。 他也對施托爾帶他們通過的長廊反感。 沒有窗戶,空氣中充斥著傢具磨光的味道,處處透著詭秘的氣氛,色澤暗沉的傢具似乎沒有一件看起來是磨好光的。 挑高天花板上長形枝狀吊燈上插兩隻亮度微弱的電燈泡。 地板和樓梯上鋪的墊子應該一度是黃色,幾扇門上垂著可怕的黑色門帘。 通話筒設備出現在一扇門的牆壁上;菲爾博士上樓時注意到它。 書房在房子西翼首間。 施托爾忍住了開門前先敲門請示的習慣動作。 那是間天花板挑高的大房間。 他們進門的正對面是一道牆。 杜諾范看到通往陽台的門,如樓下大門一樣,以紅黑相問玻璃方格嵌成。 兩側是窗戶,黑絲絨窗帘已經拉開,窗外是鑄鐵凸欄杆。 右邊正面牆上有三扇窗,外形和前者相同。 屋內所有的窗戶都大開。 招待所周圍的樹叢過於濃密,透進書房裡的陽光呈綠色,但大致看得出屋內主要陳設。 修葛·杜諾范永遠也忘不了他目睹暴力致死的第一眼。 他當時面對陽台的門,左邊有一座低矮的白色大理石壁爐。 被殺的賽提莫思·狄賓博士趴在離壁爐三、四尺的書桌上,他面背來客,背對壁爐。 他歪在安樂皮椅上,雙腿彎曲抵住椅腿,右臂軟弱無力垂下,肩膀挨在桌緣,左臂橫擱在記事本上。 死去的賽提莫思·狄賓博士身穿著舊式高領家居便服;換上睡褲,腳穿黑襪漆皮鞋。 頭髮梳得光整潔凈、稀薄、斑白。 頭頂白髮上禿了一小塊,被射進頭顱的子彈燒得灼黑。 現場景況讓人毛骨悚然,屋外的鳥鳴更增添了恐怖氣氛,還有隻知更鳥佇在陽台欄杆頂端冷冷張望。 修葛·杜諾范想試著轉移注意力,他注意到平素威嚴的父親顯露出人性的一面,與之前咄咄逼人的態度判若兩人。 修葛越想恢復清醒的判斷力,就抖得越厲害。 他們早晚會叫他發表意見。 面對這種冷酷無情的場面,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能保持冷靜和理性。 他環顧書房。 窗子問的牆壁立著書架,所有的書都整整齊齊陳列在架上。 屋內的東西整理得井然有序。 還有張小桌,桌邊挨張直靠背椅。 晚餐托盤上蓋塊白布,旁邊銀盆里的玫瑰尚未凋謝。 杜諾范目光往回移,繞過桌子,看見一張面對桌子的皮椅,似乎曾經有人坐在這裡和狄賓聊天。 桌上的煙灰缸里,沒有煙灰或煙蒂。 一隻金屬檔案櫃靠在桌邊,闔上的打字機擺在另一張小桌几上,旁邊一隻立式煙灰缸。 除了角落一隅的壁燈外,書桌上方吊著一隻樣式簡單的燈罩和強力電泡,這些就是屋內唯有的照明。 一大疊乾淨的記事本上壓著鐵絲簍,裡面有幾捆藍色打字紙打的打字稿,一盒鋼筆和彩色鉛筆、墨水瓶、一盒用迴紋針夾住的郵票,一張用鑲銀邊相框框起的女孩照片。 以狄賓和來客的椅子成兩點、直線延伸出去的桌緣燭台上有隻點了一半的蠟燭。 對了……當時停電。 修葛看到另一枝蠟燭在壁爐台上。 壁爐台一側是道簾門,另一邊則是倚著兩面牆斜放的書櫃。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轉回死者頭顱上的彈孔;看著這樁乾淨俐落的兇殺案,看到死者左手指尖手繪的紙牌若隱若現閃著微光。 菲爾先生首先發難。 他腳步鈍重踱進房門,手杖沉重落在地毯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他氣喘吁吁彎身探查屍體,眼鏡上的黑色長鏈刷過燭台。 接下來,他又彎身向前,緩緩巡視四周。 似乎有什麼東西讓他覺得困擾。 他踱到窗邊,盯著腳下地板,手摸每片窗帘的觸感,還是不得其解。 「為什麼,」他突然說,「為什麼窗戶全開著?」 第六章 來意不善的訪客 施托爾身子前傾耐心守候在一旁,聽了這句開場白,皺起眉頭。 他說:「抱歉,請問您說什麼,先生?」 「你今天早晨發現屍體的時候,窗子全是開著嗎?」 「是的,先生。 」施托爾看了眾人一眼后回答。 博士摘下他的鏟形帽。 其他的人都忽然恍悟過來,跟著他做。 博士這個舉止只是想拿他那條俗麗的印花大手帕拭乾汗水涔涔的前額,而非對死者表示敬意。 這個動作就像解除了某種魔咒,眾人這才魚貫進入房裡。 「是的,此處的水已經淹了半寸深,窗帘也全打濕……都是因為昨天那場暴風雨:風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約十一點左右,先生。 」 菲爾博士似乎在自言自語:「狄賓那時為什麼不關上窗戶?為什麼要任五扇窗子敞開,讓風雨肆虐?這太反常了,太不合邏輯,太……你怎麼說?」 施托爾回想的眼神逐漸銳利起來,他雙頰輕輕鼓漲起來,有一段時間,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顧中渾然不覺。 「你說話啊,」菲爾博士沉不住氣,「十一點左右開始風雨交加。 狄賓一個人在房裡。 沒過多久,他的訪客到來——訪客上了樓,主人親自接待——暴風雨來襲的這段時間裡,五扇窗戶一直開著。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你現在在想什麼?」 「我在想艾胥利說的話,先生。 」男僕望著狄賓,—臉茫然,「我忘記了,艾胥利也不記得了,當其他的警察來跟我們說話。 艾胥利——你知道,他是我們的廚子……」 「怎麼樣?」 施托爾保持鎮定,不疾不徐地說:「暴風雨來襲之後,那個美國人上樓見狄賓先生,這你都知道了,先生。 我要艾胥利出去看看外面的電線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當時屋裡停電了,你也知道——」 「這些我們統統知道。 」 「是的,先生。 艾胥利出去后,在大雨中,看到狄賓先生和美國人在這裡聊天、打開所有的窗戶。 他說他們似乎還搖扯窗帘。 」 菲爾博士眯眼看著他:「打開所有的窗戶?搖窗帘?——這事是不是有點非同小可?」 男僕再度思考這個世界上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絲毫不引以為怪。 他面無表情地說:「先生,狄賓先生是個相當情緒化的人。 」 博士說:「哦!」 曼坡漢王教此時已經恢復鎮定,以莊重沉穩的口吻發言:「我們現在要開始徹底調查,」他提議,「喔,我可以請問——莫區巡官已經採過指紋了嗎?我們在搜查的過程中是不是不可以擾亂現場的任何東西?」 「不,先生。 這裡沒有指紋。 」施托爾說。 他望著屍體,就像是個熟知偵查工作的好手,然後盯著窗外。 「首先,」主教說,「徹底搜查現場一遍……」他挨近桌子,他兒子緊跟著他,繞到桌邊,端詳死者的臉。 死者無疑是瞬間死亡。 狄賓的臉上洋溢著滿意的表情,貼在記事簿上的臉朝著窗戶僵硬微笑。 這張乾枯的長臉原本是能承載生活中的各種表情。 雙眼半睜,前額突出,嘴唇緊皺;無框夾鼻眼鏡仍架在高挺的鼻樑上。 主教從死者手指下拉出那張紙牌。 那是張會反光的白色卡紙,任何一家文具行都買得到這樣的紙張自行裁切。 八枝用墨水繪製、劍身用水彩描上灰影的小寶劍,沿著一道邊緣點綴著星號的藍線排列,這道藍線的象徵意義顯然是水。 主教不假思索對他兒子說:「菲爾博士可能已經知道這張牌的含意……」 菲爾博士沒有回應,逕自拉開桌几晚餐上覆蓋的白布。 主教不耐煩地用手指撥弄那張紙牌,在書桌旁徘徊,凝望,打開右手邊的抽屜。 從抽屜里拿出一把珍珠柄史密斯威森點三八口徑的左輪手槍。 他嗅嗅槍管,彷如這輩子第一次接觸槍械般小心翼翼打開彈匣。 接著又把槍放舊原處,碰一聲關上抽屜。 修葛從來沒看過他這種悵然若失的神情。 「兩發,」他說,「另一枚子彈找不到……」 「不,先生。 」男僕得意地說,「巡官和摩根先生在搜查現場的時候准許我在場,先生。 他們猜測,子彈可能是飛到窗外去了,他們搜索過房間所有地方看看能不能找齣子彈的方向。 不過,摩根先生——摩根先生指出,子彈射出窗外卻沒有觸及任何一根欄杆的狀況實在太罕見了,因為欄杆間的距離不超過半寸。 這種情況很怪,先生。 」施托爾誇張地說,撅起鼻翼試著將這個字說得更準確,「很奇怪,抱歉。 」 「他真是個足智多謀的年輕人,」主教語氣冰冷,「但是我們要的是事實。 我們要開始搜證。 」他心情沉重,光線照在他尖翹下顎上。 他拍了拍背在身後的手,用催眠的眼神直注視著男僕,「你跟著狄賓先生多久了?」 「五年了,先生。 從他住在這裡開始。 」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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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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