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大家做個遊戲,第一試試膽量,第二比比運氣。你們當我來真的可以,當我開玩笑也可以。」樊一帆指著紙杯,冷冷地說,「我在其中的一個紙杯里下了微量的氰化鉀,這種毒藥據說口服10毫克就可能要人命,我下的量雖然比較少,不過估計也夠人在鬼門關上走一回的了。當然,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我根本沒有在紙杯里放任何東西。不過,只有喝完才能知道真相了。請大家每人挑一杯,等會兒一起喝下去,然後咱們拉起手,劇烈抖動身體,加速毒藥發作,看誰才是那個中毒的倒霉蛋。」
「這個……」楊薇有些猶豫,「是不是不太好?」
小青索性拒絕了:「咱們開『恐怖座譚』,不是玩命,這種遊戲,你自己玩吧,我不參加。」
黑暗中,綻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是樊一帆在獰笑:「我就知道你不敢玩。你什麼都爭不過我,沒完沒了地輸,到現在,居然連賭一把的勇氣都沒有。」
小青一言不發,從6個紙杯中隨便拿過一個,放在自己的面前。
其他人一見,也先後拿了自己的一杯,不僅動作緩慢,還都不約而同地看了看別人的杯子。
只剩下一個紙杯了,圓桌上。
樊一帆伸出胳膊,把這最後一個紙杯拿在手裡,高高舉起,用一種很誇張的悲壯腔調說:「讓我們為死神——乾杯!」一仰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用略帶挑釁的目光盯著其他人。
12隻手牽起來了。
先是衣服摩擦的窸窣聲,然後是椅子嘎吱嘎吱作響……驟然,漆黑房間里的六具身體觸電一般劇烈抖動起來,雖然誰也看不清誰的面孔,但是都能從手指的緊緊勾連中,感受到彼此的肌肉、骨頭、關節和血管猶如被抻斷般痛苦。還有在搖擺中愈益紛亂的你的我的他的髮絲,糾結成一團,攪動,攪動,一股無法言喻的詭異氣氛像潭底的腐肉,在攪動中時隱時現。誰中了毒?誰正在痛苦中掙扎?有人在呼哧呼哧地喘息,讓人想起老煙民那千瘡百孔的肺葉。夏流的嗓子眼裡發出一種極其尖細的呻吟,好像活塞從針管向外推出的空氣……
突然,有人從手臂組成的圓圈中猛地掙脫出來,活像是氣球爆開時的破口,哐當一聲連人帶椅子,呈彈射狀,後仰著摔倒在地上。身子蜷曲,綳直,蜷曲,綳直……抽搐得像一根接連發射弓箭的弓弦。
大聲地慘叫!
「開燈!開燈!」是小青在叫。
「不能開燈。」老甫說。
「渾蛋,你瘋了?出人命了!」小青大喊著,跳起來把蠟燭點燃。
燭光下,老甫神情平靜,夏流龐大的身軀縮成了一個球,周宇宙臉色有點蒼白,但這三個人都安坐在椅子上。地板上有兩個人,蹲著的是楊薇,懷裡抱著樊一帆——她已經不再抽搐了,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
「我也嚇得兩個人離開座位了。」樊一帆說,金魚眼瞪著小青,下嘴唇微微向上勾著。
「卑鄙。」小青咬了咬牙說。
老甫笑了:「我就知道一帆是嚇唬人玩兒。」
楊薇扶起椅子。樊一帆從地上爬了起來,揉著屁股,慢慢坐下,瞪著周宇宙說:「你為什麼不關心我的死活?」
「不是不關心。」周宇宙說,「我和老甫一樣,也猜到你可能是在演戲。」
樊一帆冷笑了一聲。
蠟燭被重新吹滅了。一時間,屋子裡像剛剛結束了廝殺的戰場,格外安靜。小青走到窗邊,拉開窗帘,不由得輕輕地「呀」了一聲。原來,外面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雨絲雖細,卻將夜染得有些紛亂,彷彿在漆黑中還隱藏著什麼更加叵測的東西。
「小青,小青……」老甫叫了她兩聲,她才回過頭,眼神有些茫然,像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似的。
「輪到你啦。」老甫說,「快回來坐下吧。」
「不用了。」小青把厚重的窗帘放下,靠在牆上,歪著腦袋,望著幾乎看不見的天花板,就這麼開始了夢囈似的講述:
從前,有一個女人……女人有許多種,好的壞的美的丑的貴的賤的纖細的豐滿的清純的成熟的貞潔的放蕩的,但是這個女人,她不屬於上面任何一種,她就是喜歡玩兒。她什麼都玩兒,過山車沙狐球老虎機PSP撲克麻將感情,甚至性命,因為她沒別的事兒可干——什麼?老甫你說這種女人現在滿街都是,嗯,那就滿街都是好了。
有一次她碰上了一個男子,這男子很善良很忠厚,她想逗他玩玩,一來二去男子對她還真動了心。她見他家境很好,就嫁給了他。可結婚沒多久她就煩了,她的所有玩具都是過期就扔。但是怎麼才能甩掉丈夫呢?她一點辦法都想不出,因為她的所有心思都在怎麼能玩得開心上,除此以外她幾乎什麼本事都沒有。
不過,她有一個非常有心計的閨密,這個閨密幾乎是她的謀士,在所有事情上都為她出謀劃策,彷彿是提著吊線的傀儡師一般。閨密得知了她的煩惱,給她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在一個寒冷的日子,深夜時分,這個女人把丈夫叫到了湖畔的一片樹林里,告訴他,她覺得嫁給他之後一點都不幸福,痛苦得不想再活下去了。丈夫太老實了,聽了妻子的話,手足無措。女人說自己想單獨走一走,讓他在樹林里等自己,不要走開。
丈夫傻呵呵地站在樹林里,聽風聲在樹梢凄慘地哀號。突然,遠處接連傳來咔嚓和撲通兩聲,然後是妻子的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丈夫拚命地向湖畔跑去,在岸邊,他看見原本冰封的湖面,在不遠處漏開了一個大窟窿,白色的冰屑還在隨著湖水不停地向上翻湧。他把外套一脫就跳下了冰窟窿,刺骨的湖水蜇得他肌膚像被一萬根針扎一樣疼。他三划兩划沒有看見妻子,感到身體快要被凍僵了,就想先浮上去再說,誰知頭剛剛露出水面,一塊巨大的石頭就砸在了他的頭頂上!
他沉下去了,沉下去了……
湖面的窟窿當夜就重新凍上了。
不久后,破冰釣魚的人發現了丈夫的屍體。警方調查后,認定是他自己不小心踩破了冰掉下去的,頭頂的傷可能是奮力往上浮的時候,撞到冰層導致的。
那個女人非常高興,總算擺脫掉了丈夫,而且最關鍵的是,她覺得這一次殺人遊戲玩得開心極了。在整理丈夫遺物的時候,她看到了一面美麗的鏡子,那是丈夫生前最喜歡的一面鏡子。她轉手就把鏡子送給了給自己出主意的閨密。
誰知第二天就傳來了閨密的死訊:她死在門窗緊鎖的房間里,一把刀插進了她的心窩,但刀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紋。警方認定她是自殺。
傀儡師的線斷了,那個女人感到失魂落魄。在去閨密的房間清理遺物時,她驚訝地發現,閨密已經將那面美麗的鏡子掛在了衛生間的牆上。不知是什麼原因,鏡子彷彿突然有了磁性,令女人無可抗拒地將它拿回了家,而且也掛在了衛生間的牆上。
當天夜裡,女人躺在床上,腦海里浮現出閨密慘死的現場:瞪得圓圓的眼睛和張得大大的嘴巴,雪亮的尖刀,一地已經凝固的污血……翻來覆去,她怎麼也睡不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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