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知道大手拓次之名,卻未見過文學碑,所以心想,可能會有些意思,因為,據水戶所說,拓次是北原白秋門下的高材生,與同門的萩原朔太郎和室生厚星等不同,不隨波逐流,而自閉於自己的詩情世界里,持續追求美的幻想,算是相當稀有的詩人。」
「這些我不太能了解……」
「不,我也是一樣。但,水戶似是拓次的詩迷,能隨口背誦其詩句。」
「因此,水戶準備在前赴小諸的歸途,拍攝下該文學碑?」
「是的。刊登於雜誌的照片,通常都是請職業攝影師拍攝,不過,水戶是想讓我先看看該文學碑。就是這兩張!」梅原把兩張照片置於檢察官桌上,接著說:「今天早上,我見到照相器材行送來的底片,發現最初是真木英介的獨照,接下來是婚禮的照片,最後兩張是拓次的詩碑。也就是說,水戶計算好底片的張數,只留下兩張,履行對我的承諾。為了慎重起見,我查過列車時刻表,水戶所搭乘的十四時四十六分由上野開出的列車,是開往金澤的『白山五號』,抵達小諸是十七時十七分,足夠趕上下午六時開始的婚禮。可以想像,水戶是走出剪票口時見到真木英介,拿出照相機拍照,所以才能斷定拍攝的時刻……」
「我總算明白了。」檢察官用力頷首。看來梅原主編的推測並沒有錯。
這麼說,真木英介確實是十五日前往小諸市了,在下午五時半左右和水戶大助在車站前碰面時,尚未遭遇任何事故。從照片上的表情,見不到一絲的不安或恐懼!之後,真木英介去了何處?
他是何時、在何處脫下西裝上衣?
是自己主動脫下?抑或被人強迫脫下?
切斷其小指之人是誰?為何要用手帕包住,丟在草叢中?
真木現今何在?是生?是死?
遇見真木英介的水戶三日,后被人毒殺。他為何被殺?是以何種手段下毒?這兩起案件有關聯嗎?抑或互無關聯?
兇手是女性?是男性?單獨行兇?聯手行兇?
出現於兩起案件中的「盲目之鴉」和「白色的烏鴉」有何意義?
檢察官覺得自己像是被無數的疑問符號所淹沒了,而且,目前連一個解答也沒有。
「梅原先生,這些照片可以暫時借我嗎?」檢察官說。
「沒問題。反正底片由我保管,要加洗多少張都可以。當然,這也算是水戶的遺物,我打算使用過後,將底片交給他的家人。另外,文學碑的照片,我就直接使用於雜誌上,也等於實現了他的願望!何況,這兩張照片拍攝得也具有職業水準。」
檢察官望向桌上的兩張照片。那是形狀特殊的文學碑,混凝土造成的門板大小的碑石,剛好橫跨於左右兩塊台座上,成為「品」字形。碑面雕刻著「大手拓次詩碑」幾個字,右下端嵌入窗狀的黑色御影石,石面上刻著細鋼筆字跡,可能是拓次親筆所寫!
混凝土的粗糙和樸實有力的詩碑造型呈現出無比的調和!
「嗯,這真不錯!」邊說,檢察官邊注視石面上的細字,同時,低呼出聲。
野本刑事所說的「陶器之鴉」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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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器之鴉大手拓次
陶制的藍烏鴉,
帶著母親般濕潤的氣息,
侵襲而來的藍烏鴉,
以要兒剛出生時的溫暖,令你迷醉。
大嘴喙,黑眼眸,
狡黠的藍烏鴉,
叨盡這暖和陽光下的靜寂。
「這首詩的意義究竟指什麼?」檢察官問。「亦即,作者想要訴說什麼呢?」
「你說的意義是?」
「陶制的烏鴉是否實際存在?譬如像民俗藝品之類的東西……」檢察官的腦海里,「烏鴉」盤旋不去,「盲目之鴉」和「白色的烏鴉」一直束縛著他的思考。
「這並不可能。」梅原光一郎笑著回答。「如果存在,也只存在於大手拓次的印象中。當他描寫以青陶做成的烏鴉之幻想時,它就具有生命,也具有體溫,似乎那在陽光下蹣跚學步的幼鴉之叫聲已傳入他耳中。所以,陶制的烏鴉確實是存在詩人內部……」
「是這樣?」檢察官點頭。
「水戶曾在編輯會議上發表關於大手拓次的高論,所有人都凝神傾聽著。當時,他曾提及,拓次非常醉心於波特萊爾。」
「是法國的……」
「不錯。也因此,拓次的詩具有強烈象徵性,令人難懂。拓次甚至還說,象徵是神的呼吸氣息,是瞬間的幻影,詩人必須以自己敏銳的感性捕捉住那剎那,捨棄眼睛能見到之物,排除有形之體,在閉鎖的感覺世界里,追求自己的詩情幻想……」
「嗯。」
「水戶說:『拓次自始就不屑那種易懂的詩,所以,他遠離文藝圈,在所有的輕蔑和侮辱中,如一朵花般的生存著。』我覺得這段話真該讓那些浮沉於醇酒美人的世界里之現代作家們聽聽,所以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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