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警方的想法,不如說這只是曜子一時逞口舌之快,徑自陳述自己的推理。
「如果動機是遺產的話,兇手就是我們內部的人啰?」
蒼介表情有些難看,隨後問眾人說:「有人向警察說大哥考慮要和桐生小姐結婚的事嗎?」
加奈江低調地微微舉起手。「我說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無所謂啦!」直之一臉失落。「反正早晚會知道的。」
「警方怎麼想我不知道,但那應該就是殺人動機吧?」
蒼介顯得有些無奈。「先不談由香的部分。假如大哥跟桐生小姐求婚,她也不一定會接受呀!畢竟她有男朋友了。」
「哎呀,不過那時候殉情案以後,大家猜知道的,不是嗎?所以兇手當時應該不知道才對。再進一步想的話……」曜子突然壓低噪音,「那個叫里中的男人,真的是桐生小姐的男友嗎?如果是單純自殺也很奇怪,搞不好是兇手隨便從哪裡弄來的人,設計了這一切。再想遠一點,那個男的被殺也是有理由的。」
她最後的一句話,讓我大吃一驚。
「你也跳得太快了吧?如果真是那樣,桐生小姐應該會說呀!當時就會說她根本不認識那個男的啦!」直之用強勢的語氣反駁。
「所以她可能在遺書里才會提到。令人不解的是那個叫里中的男人,那麼年輕,光看相片就覺得是個美男子。相較之下,這麼說有點失禮,但桐生小姐根本就沒什麼女人味,年齡又大男方那麼多,說兩個人是戀愛中的情侶,我覺得根本不可能。」
曜子那張伶牙俐齒的嘴,在我眼裡儼然是兩片不停蠕動的紅色生物。比起被男人批評,同為女人的她卻如此貶抑我的外貌姿色,令我感覺更不舒服。
直之嘆了口氣,說:「所以,姊,你認為兇手是我們內部的人?」
「不是啦!我只是客觀地推理罷了。」
「你想太多了。現在找出殺由香的兇手才重要,我相信是小偷乾的,跟遺書的消失無關。」
「我也不想懷疑自己人呀!」
在這不愉快的氣氛下,大家都噤口不語,我這個外人也不方便插嘴。
「看來,我真的帶了個沒用的東西來了呀!」我有所顧忌地開口說:「昨晚要是乾脆一點打開來看,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不,本間夫人您不用在意。」直之慌張地說:「您做的事是理所當然的。」
「這……可是……」我看了看在場所有人,但每個人都低著頭逃避我的視線。對他們而言,我這局外人,現在又更加疏遠了。
每個人都沉陷在各自的思緒中,我則反芻著剛才曜子說過的話。自殺案若是遭人設局陷害,兇手要殺的就不只有我一人,應該也想殺里中二郎。為什麼呢?假如我做了高顯先生的妻子,只不過繼承了四分之三的遺產,但若二郎活著,所有財產將歸他所有。
里中二郎——他是一原高顯先生真正的兒子。
第十七章
高顯先生第一次提到遺囑,是在他住院之後兩個月。他把我叫到醫院,交代了我一項意料之外的任務。
他要我幫忙尋找他的小孩。
我一時無法理解他的意思,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抱歉,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說完后,高顯先生還有點難為情地咬著下唇。他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這反而讓我感到困惑。
「請問,是過世夫人的……」
我還沒說完,高顯先生便開始搖頭說:「當然不是和她生的,那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太太還在,我跟外面的女人發生一段很深的關係,當時那個女人好像替我生了個孩子。」
根據高顯先生的說詞,對方叫作克子,是某劇團的舞台劇演員。當時他很喜歡看舞台劇,常接觸那個劇團,兩人進而認識。
兩人關係中斷是因為克子後來準備結婚。向她求婚的,是當時小有名氣的樂團團員,靠巡迴各地演奏維生。當時的她其實相當猶豫,那男人在演藝圈裡沒有走紅的希望,但繼續和高顯先生維持這種關係,也不見得是好事。她最後還是跟那男人走。高顯先生最後一次與她見面時,以踐行為由拿出一筆錢,可是她並未接受。
「她說我們不是那種金錢關係,不應該有分手費。她還說,何況提分手的是她,要拿出分手費的人也應該是她才對。說來慚愧,當時我在不得已之下,只好把錢收了回來。那個女人,就是在這方面有潔癖。」回想著那時的情景,高顯先生有些靦腆地眯著眼說道。
此後,他沒再見過克子,最後連她先生樂團的名字,也逐漸銷聲匿跡。
過了二十年,高顯先生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個不知名的人物。讀了裡面的信后他大吃一驚,信里除了說明克子已經病死之外,還提及她的遺物當中,有一封「致一原高顯先生」的信,希望他本人來領取。
這時我應該已經當他的秘書了,但完全不知道這封信,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天獨自悄悄地出門的。
昔日耀眼的舞台劇演員,在附有廚房的簡陋小套房裡,孤獨地撒手人寰。寄件人是公寓的女管理員,是克子生前較親密的友人。她低調地把遺體火葬后,整理遺物時發現了這封信。
信封上寫著地址,本來她可以直接寄出,但信封很厚,裡面可能有些重要東西,所以她還是先寫信通知。當然,女管理員看到一原這種奇怪的姓氏,並不知道他就是當時某一流企業的創辦人。
高顯回到家后打開信封,裡面有二十幾張信紙,密密麻麻地寫著自從與高顯先生分開后,克子過著怎樣的生活。信里的內容讓高顯先生相當震驚,尤其讓他感到痛苦的是提到小孩的事。
和樂手結婚之後,她馬上就懷孕了。這時她毫不懷疑,認為這就是自己先生的小孩。但從手札內容看來,這股自信其實毫無根據,自己懷的可能是高顯先生的孩子,她只是單純地將這份疑慮埋進心底深處。
幾個月後,快臨盆時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她的丈夫和別的女人跑了。克子那時才得知,先生的樂團因為虧順而解散。他拿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把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丟在信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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