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宿舍的槍聲》 - P2

 法醫宿舍的槍聲

 亞歷山大 彼得洛夫斯基 作品,第2頁 / 共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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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您說槍響時您還在睡覺,為什麼您斷定這槍聲在這裡呢?」

問題本身和提問的口氣讓涅斯捷洛夫聽起來感到非常委屈,他不想回答。偵查員本應更策略一些,因為站在他面前的是見證人,而不是被告。

「您為什麼不回答?」偵查員又生氣了,他想提醒涅斯捷洛夫,他打電話時的奇怪表現,「我還可以把問題再重複一次。

涅斯捷洛夫聳聳肩膀,轉向法醫,好象想得到他的同情。但法醫忙著自己的事,什麼也沒有聽見和看見。

「我發現房門開著,就朝裡面看了一眼。」他話音顫抖,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他補充道,「我朋友的房間離我最近。」

偵查員點點頭——他對這一點當然沒有異議,馬上又問道:

「除了您以外,樓里還有什麼人嗎?」

涅斯捷洛夫想起自己對季娜伊達的懷疑,想作一肯定的回答,但想了想,只隨便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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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偵查員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他覺得對方好象擔心說走嘴,或說出多餘的話似的。謹慎小心的人都是這樣講話的。偵查員裝出對回答表示滿意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上來:

「您再好好想一想。你們這裡一共住著三個人。」

涅斯捷洛夫的自信心開始消失,同每逢遇到難題一樣,臉紅了,並顯出非常驚慌的表情。

「除了我以外,恐怕沒有別人。」他企圖挽回偵查員對他的信任,「當時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其他人早走了。」

涅斯捷洛夫既恨自己,生自己的氣,也恨偵查員,也生他的氣。他覺得偵查員好象在取笑他。而他心裡在責備自己說話時不適當的停頓和模稜兩可的用詞。

他同偵查員早就認識,不只一次和他一起值班。三十五年來偵查員曾當過公證人,法院審判員。不久前他才擔任了現在的職務。他思想敏捷,才智過人,很快就掌握了新的專業。他鑽研了各種條例和預審規則,他起草的罪行結論也相當不錯。他的字跡工整清楚,書寫快速,而且不費什麼勁就能把自己和別人的想法寫出來。他能清醒地、公正地評價證人的旁證材料和被告的供詞、民警和刑警局的報告和情報。但他有時也作過冒險的結論和自作聰明的推斷。偵查員的活動如果只限於預審記錄、調查、審訊和研究物證的話,往往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在命運以流血和死亡的慘景考驗他的毅力和勇敢的時候,事情就不同了。他也擔心見到現場上可怕的情景。每當這時,他就鼓足渾身勇氣以使自己的心情不表露出來。

法醫在這種情況下總是裝得好象沒有看到偵查員擺弄著皮包上的鎖頭、找不到表格而一個勁兒地削鉛筆的緊張表情。

不久前偵查員剛剛偵破一起惡性案件,人們都在議論他,說他是很有前途的偵查員。人們一致公認,如果他能適度控制自己的急躁脾氣和不切實際的想象,他是會高升的。

在鮑里涅維奇房中,他儘力增加勇氣和保持冷靜。他一反常態遠離屍體,只在屍體周圍繞了一圈,看了死者一眼。他對自己的鎮定感到滿意。他象孩子圍著一個掉進捕獸器中的野獸一樣轉來轉去,固執地打算沒完沒了地考驗涅斯捷洛夫的耐性。

偵查員查看完屍體的外表后,開始檢查衣袋中的東西。檢查完衣服和桌子之後,他又幹勁十足地在房間和床下查看。不時仔細端詳一些小物件,或進行對比。勘查記錄上記著,屍體躺在房間中央頭對著院子的窗戶。身體倒下時左手壓在背後,右手伸向桌子腿,手心向上。沒有搏鬥和暴力行為的痕迹。死亡時沒有別人在場。地毯沒有移動,長條檯布被勤快的主人熨得平展。整潔的床上擺著鬆軟的枕頭,漱洗桌子上整潔地擺著小瓶瓶和玻璃小擺設。屍體上未發現可疑之處;上衣紐扣全扣著,領帶結得很藝術;深色頭髮整齊地梳成偏分頭。

僵死的面容,照進蒼白光線的透明窗帘,玻璃罩裡面的雕塑和畫著凋零花園裡僻靜小路的油畫使房間里呈現出一片悲哀和肅穆的氛圍。似乎屍體發出某種射線給室內的陳設蒙上一層毫無生氣的薄膜。

在偵查員從煙灰缸里撿煙頭、用米尺量地毯上腳印的時候,法醫手拿放大鏡在檢查屍體。職業習慣使他開始心情緩和,憂慮代替了驚恐。盧茨基好象忘了自己就在屍體跟前,他冷靜地查看死者太陽穴上的傷口,子彈穿過顳顬骨射入顱骨。血順面頰流下,在地毯上流成了一灘。頭向右歪斜。下巴邊緣的一部分已被鮮血染紅。開槍時槍口距離傷口只有幾毫米。皮膚上傷口呈星狀,周圍有灼傷、黑煙和火藥灰滲入肌肉組織,「那干」式手槍往往會留下這樣的痕迹。他又查看了死者的手掌。法醫認為自己的事已幹完,用手絹擦擦手,坐下來準備回答偵查員提問。

偵查員還在收集物證。他取了寫字檯下面的一塊石灰,從紙簍里取了一張紙,弄平整疊了起來,他還在似乎不可能有什麼物證的地方尋找血跡,還不斷地與法醫交談著。

「槍傷看來是偶然的……子彈卡在裡面了……沒有碰傷骨頭……」

「不這麼簡單,」法醫想緩和偵查員與涅斯捷洛夫之間的緊張氣氛,說道,「骨頭自己的彈性也並不亞於銅片,銅象生鐵撞擊一個樣。」法醫又恢復了一貫的好人心腸,他想使周圍的人分散一下注意力。

「不是所有的骨頭都容易被穿透,」他繼續說道,「比如說顱骨吧。但最容易被擊碎的是額骨。……我們人類沒有堅硬的額骨……」

相反,偵查員聚精會神地站在棋桌前,看著擺在棋盤上的棋子說道:

「您不覺得生命中斷得太突然了嗎?這盤棋尚未下完,正在殘局時就不下了,桌子上的材料也沒有寫完,鋼筆就從手中滑掉了,紙上留下了不少墨水點。茶也沒喝完,香煙剛剛點著就不吸了,可煙灰缸里的煙頭都是抽到不能再抽才扔進去的。煙灰缸里這樣的煙頭很多。看來死者死前肯定非常不安。台曆上記著他要辦的事一直排到深夜。死神突然襲擊,打亂了他的安排。」

「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涅斯捷洛夫心中在想,「他只和季娜伊達下棋。尤其是最近一段時期……經常下到深夜,有時要下到天亮才罷手。女助教的棋藝不亞於他,儘管她相當晚才學會下棋。」

法醫對偵查員大膽的分析沒有給予注意,而大部分也沒有注意聽,包括他所說的什麼「死者」和「死神」等。

「您下結論是不是匆忙了一些?」法醫稍稍暗示這位年輕偵查員經驗不足,「台曆上的記事可能是前一天寫的,而紙上寫的東西是在決定自殺前就中斷了……衝動型的自殺者往往是這樣:喝茶、下棋、抽煙、突然自殺。」

偵查員彎下身去掰開死者的手,用放大鏡檢查手掌,在手指之間發現了幾根頭髮。

城市假期 Amocity!

  

「這才對!」涅斯捷洛夫差一點流露出對這一發現的興趣,「真想知道,這幾根頭髮是什麼顏色的?」會不會是棕色的?這可要給季娜伊達帶來不少麻煩的。再說我們的頭髮也不都是一種顏色,是有細微的區別的。

「您怎麼解釋,」偵查員問法醫,「死者手上既無煙黑,又無火藥煙灰?誰都知道,用手槍射擊是會在持槍者的手上留下痕迹的。」

「正確。」涅斯捷洛夫贊同這種說法,心裡慢慢地在想,「季娜伊達是能對偵查員講很多道理的。她的關於射擊積炭沉積的論文是相當優秀的著作。」

偵查員的發現引起法醫的不安。他沒有想到鮑里涅維奇的死是他殺。發現的頭髮在法醫看來不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可發現頭髮的應當是法醫。作為一個有經驗的法醫這種疏忽是不能原諒的。

「您注意到這點血跡了嗎?」傳出偵查員的問話,他正爬在地板上用放大鏡觀察椅子腿上的一點血跡,「這點血離屍體是不是遠了一些?其實這很重要。這滴血可能不只是死者的,也可能是兇手的。」

偵查員又一次使法醫感到慚愧。這滴血還很新鮮,這對偵破是會立下汗馬功勞的。

偵查員為了不抹掉指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手槍,仔細檢查了一遍。在記錄本上記了些什麼,就用紙小心地把手槍包好。

「您忘了檢查槍膛,科爾涅托夫,」法醫利用了偵查員的這一疏忽,好讓他曉得,疏忽的不只是法醫。

「您再數一數裡面還有幾顆子彈。」他微微一笑,帶著教訓的味道補充道,「您說是他殺,可又沒有開槍的罪犯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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