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的臉並不那麼醜陋,圓得有如月亮,可就是沒有光澤。前額又高又大,稀疏的淡茶色眉毛,筆直地橫在藍色的大眼睛上方。他的睫毛呈灰色,鼻子肥大呈鉤狀,顴骨突出,兩頰肌肉發達。
他的嘴唇又薄又直。下巴厚實,泛出紅紅的光彩。
邦德心裡想,這是張思想家或者科學家的相貌。在這張臉上,可以看出殘忍,放蕩,冷靜,頑強的特性,是一種奇異的結合。邦德還能猜想出別的什麼?他向來不喜歡矮子。這種人從兒童時期到長大成人,一直懷著一種自卑感。他們一生都在努力奮鬥,爭取出人頭地,超過曾經在孩提時期朝笑過他們的那些人。拿破崙是矮子,希特勒亦然。就是這些矮子,給世界帶來了動亂和災難。而紅頭髮、古怪相貌和畸形矮子的結合很可能拼湊成一種可怕的、與眾不同的人。在這古怪的身體中壓抑著巨大的能量,就好像是台發電機。如果有人把一個電燈泡安置在他的口裡,一定會閃閃發光。想到這裡,邦德不禁笑起來。這個能量如果釋放,金手指會用它來追求什麼?金錢?肉慾?權力?還是三者都要兼顧?
他有什麼樣的歷史?今天他的樣子像是一個英國人,但他究竟是什麼血統?他不是一個猶太人,雖然他身上可能有猶太人的血液。也不是一個拉丁美洲人或者那更南邊什麼地方的人。也不是一個斯拉夫人。也許是一個德國人。不,是一個波羅的海人!他一定是從那個地區遷移過來的,拿騷從前是波羅的海地區的一個省。也可能是從俄國逃離出來的。他必定獲得了什麼警告,或者,他們的父母感覺到了某種危險,讓他及時逃出俄國。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他是怎樣努力奮鬥,排除困難,成了世界上的最大富翁之一呢?邦德相信有一天,這些事實真相總會大白,那將是十分有趣的。不過他在目前所要做的事情,是去發現他在打牌方面如何玩弄騙局。
這時,金手指穿過屋頂平台,向著牌桌走過來。杜邦先生對他說:「一切都安排好了。」金手指身穿一套非常合身的深藍色的衣服和一件敞開領口的白襯衫。這套服裝使他看起來稍微順眼一點。不過,他那個褐色的足球似的大腦袋卻無法進行裝飾,只是在左耳上戴上了顏色鮮明的助聽器。
杜邦先生背對著飯店的大樓坐著。金手指坐在他對面,杜邦先生開始洗牌。他把牌分成兩迭,自己留了一迭,把另外一迭牌推到金手指面前。他洗完一遍在牌上拍了一下,表示牌已經洗好。然後,由金手指進行分牌。
邦德慢慢地走過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杜邦先生身邊。他輕鬆地靠在椅背上,然後,他把報紙一揚,裝作在看一則體育消息,而眼光卻觀看金手指分牌。
出乎邦德的預料,金手指在分牌時沒有作弊現象,他迅速而熟練地發牌,三根指頭沿牌的長邊捲曲著,食指則放在牌上部的短邊。他既沒有戴什麼戒指來刺戳牌,也沒有用膠布纏在手指上以便在牌上做記號。杜邦先生轉向著邦德,解釋道:「發出的十五張牌中,你可抽兩張,打出一張。而在其他方面,完全按照俱樂部的規則。
不能隨意算分,象用紅色三點牌來算作一、三、五、八,或用歐洲大陸的打法算分都是不行的。」
杜邦先生說著把他的牌摸起來。邦德注意到,他理牌十分熟練,並不依照牌上的大小從左而右地排列,也不把得到的百搭牌壓住。那樣的分牌法,其對手很容易猜出他的牌。杜邦先生是把好牌集中在中央,而將單張牌和零碎配合的牌放在好牌的兩邊。
牌局開始了,杜邦先生第一個抓牌。他抽到了兩張相當不錯的百搭牌。
但他不動聲色,漫不經意地打出不好的牌。他只需要再摸兩張好牌,就可以完全得勝了,不過,這也是碰運氣的事。再抽兩張牌可能會使你湊成你所需要的牌,但也可能使你獲得兩張更糟糕的無用牌。金手指不慌不忙看著自己的牌,態度非常從容,動作慢得使人著急。他每次摸起牌后,在把牌打出以前,總是慢吞吞地把他手裡的牌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三次摸牌后,杜邦先生手上的牌已經大為改善,現在,他所需要的牌還差一張,就可以成牌,而擊敗自己的對手。金手指好象知道他所處的危險一樣,他叫了五十分,然後用三張百搭和四個五點組成了一副卡納斯塔。手上只剩了四張牌。在其它任何情況下,這都是一盤非常糟糕的牌。金手指明白這點,他為了獲得了四百分,放棄了一百多分。在第二次摸牌后,杜邦先生抓了一手好牌,但金手指及時脫逃,使他的勝利受挫。結果,杜邦先生反勝為敗了。
「天呀!這一次我幾乎贏了你。」杜邦先生憤怒地說,「你到底是怎麼知道該及時脫身的?」
金手指冷冷地回答:「直覺。」他算了下他獲得的分數,報分后將其紀錄下來,等待著杜邦先生記點和洗牌,然後,他一邊切牌,一邊感興趣地瞧著邦德。
「邦特先生,你要在這兒耽擱很久嗎?」
邦德微笑著說。「我叫邦德,邦——德,不是邦特,我不會停留很久,今天晚上,我必須趕回紐約。」
「真可惜。」金手指舐著嘴唇,表示惋惜。他轉過身來,又繼續和杜邦先生打牌。邦德把報紙拾起來,裝作在讀足球消息,而事實上卻在傾聽牌局上的動靜。這一盤金手指又贏了。第三盤,第四盤,還是他贏。他終於大獲全勝。他們的差分,總計一千五百分。這意味著金手指又贏了一千五百元美金。
「再打一局!」這是杜邦先生憂鬱的聲音。
邦德把手上的報紙放下。「他時常贏你嗎?」
「何止時常!」杜邦先生哼著鼻音說,「每次都是他贏。」他們又開始分牌。
這次由金手指發牌。
邦德問:「你們可不可以換一下坐位?我發現,換換位子,手氣會變的。
也許輸家可能變成贏家。」
金手指停止了分牌。他嚴肅地看著邦德,「邦德先生,非常不幸,那是不可能的,否則,我就不打牌了。我患了一種莫明其妙的毛病——空曠恐懼症,害怕面對空曠的地方。我不能忍受那寬廣的地平線。我必須得面向飯店坐。」說著,他又繼續分牌。
「啊,非常抱歉,」邦德語調既嚴肅又充滿了興趣,「這是一種少見的疾病,我沒有聽說過。寂閉恐懼症我倒是聽說過的,也知道它的病因。金手指先生,你這種毛病怎麼引起的?」
金手指把他的牌摸起來開始整理。他平靜的說:「這點我也不知道。」
邦德站起身來。「我想,我坐累了,想走動一下,去看看那邊的游泳池。」
杜邦先生高興地說:「隨你的便好了,詹姆斯,輕鬆一下吧。吃過午飯之後,我們還有充分的時間討論業務。我看看這一回是否能戰勝我的朋友金手指。一會兒見。」
金手指仍低頭看著他的牌。邦德走到屋頂另一端的欄杆邊,俯瞰著下面的游泳池。游泳池邊那些蒸汽椅上躺著許多人。他們那淡紅、褐色和雪白的肌膚交叉地呈現著。一股濃烈的日光浴防晒油的氣味飄到了邦德的鼻孔里。
游泳池裡有一些兒童和青年。一個職業的跳水者或許是個游泳教練站在一個高高的跳水台上。他踮起腳尖,平衡著身體,在跳板彈跳了兩下,便向下俯衝下去。
他兩臂伸開,身體平滑地射向游泳池。入水時只在池中濺起短暫的浪花。不一會兒這個跳水的人又在水面上浮現了。他稚氣地甩甩頭,池邊響起了一陣喝采。
這個人慢慢地在游泳池中踩水,他的頭上下浮動,肩膀緩緩地移動。邦德心想:祝你好運!你這種令人羨慕的情形,至多只能再維持五、六年。高台跳水是干不長的。腦袋頻繁受到衝擊,如同滑雪跳躍一樣對身體也有很大的影響。高台跳水和滑雪跳躍運動員往往都干不長。想到這裡,邦德暗暗叫道:「抓住賺錢的機會吧!
趁你的頭髮仍舊是金黃時,快去拍電影吧!」
邦德回頭觀看,眺望著那兩個在飯店樓檐下邊打牌的兩個人。金手指這麼喜歡面對旅館,這是不是他希望杜邦先生的背部對著這幢建築物?那麼,這是為什麼呢?
金手指所住的套房是多少號?200號,夏威夷號套房,邦德在頂上一層,1200號,在飯店不同樓層的相同位置。那麼金手指的套房,就直接位於邦德的套房的下面。
那兒是二樓,離下面的牌桌只有二十碼。邦德數了一下樓房的窗戶,心中揣度著金手指的套房的位置,仔細觀察它的正面。
什麼東西也沒有。一個空無一物的陽台,陽台通室內的門是打開著,裡面黑漆一片,沒有一點光。邦德估量著距離和角度,頓時明白了一切。原來如此,狡猾的金手指先生!
第四章 金屋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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