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蠕動》 - P11

 在黑暗中蠕動

 江戶川亂步 作品,第11頁 / 共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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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八總算甩出一句話來。那時他有足夠的時間演戲。

「好!」

前科者突然將手伸入肚子上的錢袋中,稀里嘩啦一陣后拔出一把閃閃發光的玩意。原來是一個帶白色刀鞘的短刀。一看見這個,喜八的心臟附近就感到了那金屬的寒氣,心跳也隨之加快。那一剎那,對方又顯出很了不得的架勢。

「這個本來是要對付她的。我不想把你怎麼樣,不想嚇唬你。快點告訴我,她到底在哪裡?」

「就如剛才所說。」此時喜八都快要哭了,「你誤解了,我僅僅知道胡蝶是個舞女罷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關係。饒了我吧!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家。」

緊張的問答又持續了一陣子。前科者手中的短刀多次在喜八的眼前晃動。最後,喜八決定與這個人一起回家,以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從而洗清這不白之冤。在外人看來,兩人像是好友一般,手牽著手,事實上是前科者擔心喜八逃跑,緊拽著他不放。穿過淺草后的漆黑小道,兩人急匆匆地向著喜八的住處趕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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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假期 Amocity!

  

野崎三郎在繪製《沉睡水底的妖女》的間隙,像是必修課一樣,總要到森林中那無底池沼旁溜達一下。那天,也就是他聽到奇異搖籃曲,看到消失在黑暗中的女人後背的那一晚之後的第三天傍晚,他又照常蹲在池沼邊,凝視著一動不動的水面,陷入了無盡的思念中。

巨大的樹梢上,如火焰般通紅的嫩葉層層疊疊,其倒影點綴著沼面,一動不動,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夢幻劇的舞台。從眼前的嫩芽處,薄霧及煩人的初夏氣息,掠過三郎滲汗的身體,浮現出已故戀人的一副幻象,桃色的雲之裸女,踏著樹梢,覆蓋著池沼,在他的頭頂上瘋狂地蠕動著。

忽然,傳來一陣奇妙的聲音。如森林中小鳥的輕啼,也好像是三郎自身的耳鳴。這一不知來由的聲響如微風般出現、消失,消失、出現。

「啊!還是搖籃曲。」

三郎如夢中醒來一樣,出神地聽著這奇怪、久違的歌聲。唱歌的人穿過樹梢,一步一步,走到三郎的身後。他故意不回頭,依舊盯著池沼表面。

「這次總算逮到你了。」

當時他正好蹲在灌木從中,豎著耳朵紋絲不動,那樣子就像屏息等待獵物靠近一樣。

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了,唱歌之人的腳步遲遲沒有向前。就在三郎等得不耐煩,即將躍身跳出叢林時,傳來一陣嗚嗚聲,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異樣呻吟聲,與此同時,搖籃曲也嘎然而止。

三郎一瞬間愣住了,隨即朝森林中跑去。循著剛才發出聲響的地方穿過一個又一個樹榦。森林中已經開始黑下來。這又讓他聯想到搜尋蝶時的情景。一種無名的戰慄掠過他的脊樑。

跑到應該是聲響發出的地方時,沒有看見任何人,也沒有曾來過人的跡象。暫且不論這唱搖籃曲的人是誰,光這一點就與蝶失蹤時的情況非常怪的吻合。當時蝶失蹤時,有滑入池沼的跡象,而剛才的呻吟聲恐怕未必是什麼不祥之兆。但當他在森林中到處亂轉時,三郎又覺得那聲響可能就是一種告知凶訊的信號。

突然,三郎發現腳下的草叢裡有一個白色的東西,用腳一踢,原來是一塊疊得小小的手帕。那裡正是三郎覺得搖籃曲消失的地方。三郎一邊想著剛才數度從這裡經過為何沒有發現,一邊彎腰拾起手帕一看,那是一塊小圓點花案、簇新的手絹。這究竟是唱搖籃曲的人丟下的,還是村裡人路過時遺失的?從它沒有被森林中的朝露打濕的痕迹推測,它遺落此處恐怕是今天之內的事情。在這個沒有路的森林中,除了他野崎三郎、唱搖籃曲的人,還會有誰來了?三郎想著這塊手帕所預示著的含義,將這意想不到的收穫作為慰藉,決定暫時先離開黑暗逼近的森林,回賓館去。

他在回副樓之前,先順便去了稻山賓館的主樓,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告訴了老闆。但老闆也沒有多講,只是歪著腦袋覺得不可思議。

當三郎回到副樓的畫室時,案台上擺放著晚飯和一封信。那是將蝶介紹給三郎的朋友寄來的,是他翹首以待,盼望多日的信件。吃飯前,他先打開了那封信。

(前略)

前幾日之事,讓我予以回復。關於你所拜託的調查蝶身世一事,儘管我儘力查詢,至今一無所獲。將她推薦給我的模特屋不了解;她以前所屬的舞蹈團也無法說明;她那些舞女朋友對其身世一事也知之甚少。就在我毫無頭緒,準備藉助警察的力量時,昨天在淺草公園我與舊友誼村君不期而遇。從他那裡聽到一些有價值的消息。植村君與我們畢業於同一所學校,我想兄長應該認識他。他可謂是淺草通,不但從胡蝶這一藝名知道那就是兄長所說的蝶,而且掌握了許多令人感興趣的情況。另外他天生好奇,聽完我的講述后,執意要去S溫泉。據他所說,蝶出生於某個殘疾人部落(這個情況恐怕是消緩兄長悲痛及痴迷的良藥),不僅如此,她的死也許是謀殺也未嘗可知,植村君手中好像有犯罪人的線索。總而言之,作為老朋友,我對兄長的近況非常挂念,如果像植村君這樣的朋友(他肯定是兄長最好的傾訴對象)能去你那裡安慰兄長的話,實乃幸事。於是我便懇請他前往兄長處,植村君欣然應允。他會坐明天的夜行火車,估計明後天下午時分到達兄長處。

具體情況,他到達後會向兄長詳細說明。我衷心希望兄長能早日離開那裡,重返畫室,再執畫筆。

信到此結束了。三郎手拿長長的信紙,回味著其中的內容,心潮起伏。信中「蝶出生於某個殘疾人部落」這段話震撼了他。所謂的殘疾人部落究竟在日本的什麼地方?!

另外,信中提到的明後天下午時分正好是現在這段時間。從簡易鐵路的時刻表推算,植村喜八乘坐的班次不久就要到達了。上學時,三郎與植村喜八交往甚好。一想到這位舊日故人帶著驚人的消息正匆匆趕來,三郎就坐不住了,焦急難奈。他決定到副樓的大路上去等植村。無意望去,對面稻山賓館的大門口,賓館老闆與那個叫做進藤的男人在夜色中站著聊著什麼。看著兩人異常親熱的樣子,三郎不由地產生一種難以言語的奇怪心情。

過了不一會,伴隨著噹啷噹啷的黃包車的輪聲,從路的那頭隱約出現了一輛黃包車,等其走近一看,車上坐著的正是植村喜八。三郎不禁揮舞雙手大叫起來。

「喂!是植村君嗎?」

車上的人隨即應道:「是野崎君嗎?」

那黃包車此時停在了副樓門口。

城市假期 Amocity!

  

「好久不見了。」

身穿成套西裝,頭戴鴨舌帽的植村,剛從車上跳下就急忙問候起來。接著便跟在三郎身後朝門裡走去,無意地朝稻山賓館的大門口方向瞥了一眼。剎那間,怎麼回事?他一下子變了臉色愣在那裡。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對面的那個叫進藤的男人也是同樣一副表情。他們彼此用一種仇人相見時的可怕眼神對瞪了幾秒鐘,很快便怪異地苦笑一下,相互點了一下頭。植村趕忙鑽進屋裡。

這邊的野崎三郎,那邊的賓館老闆,像獃子一樣望著兩人的異樣表情。他們心中揣測的內容稍有不同,但都覺得這是個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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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村君,怎麼回事?」

野崎三郎緊跟在迫不及待地往副樓奔去的植村身後,問到。

「別說話,到這邊來。」

植村一臉興奮,急促地呼吸著,彷彿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一般,將鞋子胡亂一脫便上了房間,稍稍偏過頭朝野崎揮揮手,宛如帶路人一樣,來到了里廂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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