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現在不在我身邊」
「不在?」
「他因公去美國出差了」
「是這樣啊」我用無名指把活動筆芯給推了回去。
「不過你不要誤會」她的呼吸又有一點紊亂。「即使他在也無濟於事」
我沉默了,完全摸不到頭腦。不過從她的口氣里可以察覺出事態的嚴重程度,所以我覺得需要謹慎。
「那我可得好好考慮一下」我舔舔嘴唇。「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嗎?要說現在你我的關係,從某種角度上說很危險。這點請你明白」
「但是……」
「求你了」這話像是勉強從嘴裡蹦出來的,讓我似乎看到了她那副死鑽牛角尖的樣子。凝望遠方的眼神,眼眶一定還微微泛紅。
我不由吐了口氣,「明天中午我有空」口氣略顯生硬,「謝謝」她回答。
從高二到大四的將近六年時間裡,我和沙也加是所謂的戀人關係。只是不會對對方說什麼肉麻的語言,也沒有什麼如同電視劇里的情景出現過。一晃就到了交往的了第六個年頭,僅此而已。
為我倆的關係畫上句點的是她。
「不好意思,我喜歡上別人了」
也沒說『我們分手吧』之類的話,她默默地低著頭,不過要說就夠了,我們之間作過約定:不束縛對方,不向對方撒嬌、想結束關係的話直接說。所以我儘管有些不舍,但並沒挽留她。
「我知道了」這是我對她唯一一句回答。從此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面。
我們重逢是在7年後的初夏,在新宿舉辦的同學會上。不可否認,我選擇去參加,的確有著想和沙也加見上一面的因素。
在會場上,一邊與長了歲數的同學們歡聲笑語,一邊用餘光搜尋著她的身影。如我所願,她的確也來了。她的體態已經從和我交往時候的精瘦型變成了女性所特有的曲線型。化妝水平也上了一個台階,成功展現了一個沉著冷靜的女性形象。然而,她身上時不時透出的那種少女的危險氛圍,與和我交往時候仍然沒變。確認了這一點后,我少許放心了一些。因為這才是沙也加的本質所在,失去了這種特質的沙也加是無法想象的。她和大家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並確保著自己的安全範圍。那雙警覺的眼睛,也一直在若無其事地掃視著周圍動靜。
我感到了她的目光正轉向了我,要是這個時候我也看了她的話,說不定我們倆就藉機說上話了。但我卻裝作沒有注意到。
聚會進行到高潮的時候,大家挨個兒開始自我介紹,輪到沙也加的時候,我的視線落到自己手中拿著的酒杯上。
四年前結了婚,現在是專職太太,這是沙也加的近況介紹。丈夫在貿易公司工作,幾乎常年不在家——這事兒屢見不鮮,以前從不敢想象從她口中會聽到如此平庸的話題。
「有孩子嗎?」原班長問,也是嘮嘮家常。我喝了一口稀釋的烈酒。
「嗯,有一個」
「男孩兒?」
「不,是女兒」
「幾歲了?」
「快三歲了」
「那應該是最好玩兒的時候了呢」
對於班長的話,沙也加並沒有立即回答。停頓了一會兒后,用比剛才更輕的聲音回答,「嗯,是啊」。此時我抬起頭,看了看她,因為發現她的回答里透著什麼難言之隱。不過並沒有別人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又有人開始說起話來。
沙也加拿出手絹捂住額頭,彷彿想遮住自己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臉色看上去變得慘白起來。我繼續盯著她望了一會兒,她似乎有所察覺也看了看我,這是我們那天第一次目光交匯。
不過只有持續了短短几秒鐘,我又低下了頭。
最後我和沙也加在那天里沒能說上話。我回到房間后,一邊解著領帶一邊還自責,我到底為了什麼才去的?同時有種預感覺得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然而一周后的今天,她打來了這通電話。
我們約好的見面地點是在新宿的一家旅館的咖啡廳,大約4點50分,我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入了座,而沙也加還沒有到。我點了杯咖啡,再次環顧了一下並不寬敞的大廳,開始自我嘲笑起來。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到底懷著什麼期望呢?將出現在這裡的,已經不是那個女大學生沙也加了,她已經成為了一個貿易公司職員的太太。
我體內另一個聲音反駁道:我並沒有期待著什麼,我只是聽到了她沉重的聲音,而來這裡幫她忙而已。她說了,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我一個了。
對此,原來的聲音繼續反駁:你這傢伙聽了這話之後,心情好象不錯啊,不能和丈夫說的話竟然可以說給我聽?成為了別人的老婆,就不能愛我了嗎?我不是這麼期待著的嗎?——不行不行,抱這種無聊的幻想真丟臉。
我沒有考慮這事兒,我只是——
4點55分,沙也加出現了。
她看到我之後,胸口起伏了一下,走了過來。她身著薄荷綠的外套,裡面配了一件白色襯衫。裙子的長度短得讓人感覺她還只有20歲出頭。短髮也看上去和她很相稱,這樣拍一張照片絕對能做主婦雜誌的封面。
「我還以為我會先到呢」她站在桌子前說道,皮膚看上去稍稍有些干。
「我想儘快把你的事情解決啊,別站著了,坐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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