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走過去。騷動越來越明顯,還夾著呻吟。他走到那裡,只見一個怪模怪樣的老太婆的頭露了出來,頭髮亂蓬蓬的,沾滿樹枝和青苔。同時,一個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女人從裹屍布似的樹葉下面鑽出來。
她臉色蒼白,驚恐不安,目光慌亂,無力地倒了下去,抱著腦袋呻吟,像被人打了一棍,非常痛苦似的。
拉烏爾問她,她總是哼哼唧唧地不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就回到巴斯姆村,把飯店老闆請來。老闆告訴他:
「肯定是沃什爾大娘,一個——唆唆的老太婆,兒子死後就完全瘋了。她兒子是伐木工,被砍倒的一棵橡樹壓死了。蒙泰西厄先生在世時,她常到小城堡去幹活,給小路除草。」
老闆果然認出那是沃什爾大娘。老闆和拉烏爾一起把她扶到樹林邊,她那間破窩棚里,讓她平躺在床上。她還在嘟嘟囔囔。未了,拉烏爾才聽出幾句翻來覆去的老話:
「三棵溜,我告訴您,美麗的小姐……三棵溜……是那位先生……我告訴您……他恨您……要殺死您,美麗的小姐……當心呀!」
「她看錯人了。」老闆冷笑著走開了。「再見,沃什爾大娘,好好睡!」
她輕輕地哭著,雙手仍緊捧著頭不放,臉上顯得很痛苦。拉烏爾彎下腰,發現她銀色的頭髮絲中,有凝固的血塊。她把手帕放在水罐里浸濕,幫她把血止住。她安靜一點,睡著后,拉烏爾又回到空地,只一彎腰就在枯葉旁邊,發現一節剛砍下來的狼牙棒似的粗樹根。
「明白了。」他尋思,「有人打了沃什爾大娘,拖她到這裡用樹葉蓋好,讓她死掉。可這是誰打的呢?為什麼打她呢?是否就是那殺人兇手乾的?」
沃什爾大娘的話讓拉烏爾擔心……「美麗的小姐」是不是指卡特琳娜呢?二十四小時以前卡特琳娜在這片樹林里轉來轉去,找未婚夫,被瘋子碰上了。瘋子對她說:「他要殺死您,美麗的小姐……他要殺死您……」她一定嚇壞了,就逃到巴黎向他拉烏爾求救。
從這方面看,推斷好像很站得住腳。至於老太婆翻來覆去說的「三棵溜」這句胡言亂語,拉烏爾就不想在上面耽擱時間了。照習慣,他認為這些謎時間一到就會不解自明。
夜色降臨時分他才回小城堡,法官和醫生早就走了。一個警察在柵門口站崗。
「一個警察不夠。」他對貝舒說。
「為什麼?」貝舒急忙問道。「有新情況?你擔心嗎?」
「你呢,貝舒,你不擔心嗎?」拉烏爾說。
「擔什麼心呢?只要把過去的事情弄清楚就行了。不會發生什麼新的事情。」
「你多傻呀,可憐的貝舒!」
「究竟有什麼事呢?」
「卡特琳娜受到嚴重威脅。」
「好傢夥,她口口聲聲這麼說,你也跟著說起來了。」
「傑出的貝舒,你想怎麼干就怎麼干。去吃晚飯,抽你的煙斗,到貝舒大賓館睡覺吧。我守在這兒。」
「你是說我們睡在這裡。」隊長聳聳肩膀大聲嚷道。
「對,就在這間客廳里,睡在這兩把舒服的扶手椅上。你要是冷,我給你做一個暖腳筒,要是餓了,我給你一塊塗上果醬的麵包片,要是打呼嚕,我就叫你嘗嘗我腳的滋味,要是你……」
「別說了!」貝舒笑道,「我睡覺只閉一隻眼睛。」
「我閉另一隻。合起來正好一雙。」
僕人侍候他們吃過晚飯。他們抽著煙,親密地聊天,回憶共同的經歷,講述一些故事。他們圍著小城堡轉了兩次,一直走到鴿樓,還叫醒了在柵欄邊打吨的站崗的警察。
半夜,他們才躺下來。
「你閉哪隻眼,貝舒?」
「右眼。」
「那我就閉左眼。但我把兩隻耳朵都張著。」
屋裡屋外,一片靜寂。貝舒並不相信有危險,睡得沉沉的,兩次打起了呼嚕,腿肚子上挨了拉烏爾一腳。後來,拉烏爾也睡著了。過了一小時,他一驚而起,從什麼地方傳來一聲喊叫。
「不像人喊,」貝舒結結巴巴地說。「是貓頭鷹。」
突然,又是一聲喊叫。
拉烏爾撲向樓梯,大叫:
「在上面,在妹妹房裡……他媽的,看誰敢碰她!……」
「我到外面守著。」貝舒說,「這個傢伙要是從窗口跳出來,就抓住他。」
「如果他把卡特琳娜殺了呢?」
貝舒退回來。拉烏爾跑到最後一級,放了一槍,嚇唬歹徒,並向僕人們報警。他用拳頭使勁擂門,砸開一塊門板,貝舒伸手拉開門閂,開了鎖,他們衝進去。
房間里點著盞暗暗的小燈。窗戶開著。卡特琳娜一個人躺在床上,呼吸困難地呻吟著,好像發了哮喘。
「貝舒,你快去花園,我來照料卡特琳娜。」拉烏爾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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