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八》 - P16

 寶劍八

 約翰 狄克森 卡爾 作品,第16頁 / 共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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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繞過圍牆旁邊,她突然情緒激動地拍牆。修葛更為不解。他說,「這就是案情最怪的部分,就我的觀察來看……」

「怎麼樣?」

「我是指,狄賓的狀況。似乎沒有人為他的所作所為辯解。他以一個外來者的身分到這裡來,你們接納他,把他當作自家人。這很怪異,假如他真如人們所說的人際關係很差。」

「哦,我知道!這個問題我想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都是柏克先生在後面指使。他和爹地背著我們談這件事。爹地漲紅著臉,勉為其難對他說,『什麼?』他又說一次,『什麼?』他氣急敗壞地問,『老狄賓——人還正派嗎?』他堅決,『不行。』最後還是妥協了,『好吧,看在老天的份上,讓他住!』像是要盡他的義務給人最大的方便。這明明是柏克先生的意思,而他卻絕口不提。」

「柏克?就是——」

「沒錯。你遲早會見到他。一個身材矮胖、頭禿得發亮、聲音粗啞的男人。他什麼事都要挑剔一番,然後在背後暗笑;要不就一副懶洋洋的德性。總是穿一身棕色西裝——我從沒看過他穿別的衣服——嘴上叼著煙斗。不只如此,」派翠西亞不滿地說,「他總是會突然閉上一隻眼,另—只盯著他的煙斗,彷彿正在拿槍瞄準什麼,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她開懷笑道,「我很確定的是,柏克先生最恨別人聊到書,他是我看過猛灌威士忌仍能面不改色的人。」

「這倒是新鮮,」修葛有感而發,「我以前總是在想,跟出版社相關的人應該都蓄白色長鬍須、戴雙焦眼鏡,一群人坐在黑漆漆的房間里欣賞大師名畫。我也曾想像過亨利,摩根先生——我已經見過他了——如小說書衣上吹捧的……」

她更樂不可支:「是啊,他們比你想像的還棒,不是嗎?」她自鳴得意,「摩根筆下的人物就是他們。你想像的統統不對。不過,我還要告訴你狄賓先生的事。我不認為他在這家出版社投資了一大筆錢,儘管他們對此絕口不提。反倒是,他似乎有一種下可思議的能力,能預知哪些書能大賣或哪些書不賣。聽說全世界只有不到半打的人擁有這種特異功能;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但是,他預料得很准。他是個無價之寶。我只聽過柏克先生提過一次,就當瑪德蓮娜和我不屑表示『這有什麼了不起』時,柏克躺在椅子上用《時代周刊》遮住臉準備睡覺。他忽然挪開雜誌要我們『閉嘴』;接著他說,『這個人是個天才。』說完又倒回去睡他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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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到了主要幹道上,沿著陰涼的樹蔭走去,一排高聳的山楂樹籬面對著宿醉之家的山形牆。他們接近大門,隱約可以聽見調雞尾酒時,冰塊搖晃起來充滿活力的清脆聲響。

「我的生命之光,」在喋喋響聲之際,一個聲音宣稱,「我現在要繼續對各位解釋這個由約翰·瑟德先生解開之謎題。開始時——」

「哈羅,亨利,我們可以進來嗎?」派翠西亞說。

在山楂樹籬屏障後面,屋前草坪上一幅歡樂的家庭聚會景象。瑪德蓮娜·摩根蜷在海灘傘的躺椅上,臉上洋溢熱切的期待。她交替地將雞尾酒杯和煙貼近唇邊,在讚賞聲中高聲歡呼。夕陽餘暉僅剩一點微弱的光,乍到的客人仍看得見她丈夫在桌前流連;偶爾停下腳步,或精力旺盛耍弄調酒器,騰空翻繞一圈,頂在頭上,昂首向前走。他轉身,透過眼鏡看見跟他打招呼的派翠西亞。

「哈!」他高興地說,「來啊,快來!瑪德蓮娜,我們還要酒杯。我想我應該還可以幫你們再找兩張椅子。怎麼樣,發生什麼事?」

「我剛才不是聽你說,」派翠西亞提醒他,「你要對大家分析這場謀殺?你不用多此一舉。他們已經逮捕那名美國人,破案了。」

「不,還沒有,」瑪德蓮娜喊道,神情愉悅看著她的丈夫,「亨利說還沒結束呢。」

椅子備妥,摩根在他們的杯子注滿酒:「我知道他們已經找到那個美國人了。我看到莫區從漢翰回來。那個美國人沒有罪,這是理所當然的。」(他的妻子又高聲歡呼!)

他喃喃自語一陣,如教堂牧師進行教義問答般念念有詞及祝禱。馬丁尼撫慰了修葛,杜諾范一度寒冷的心靈。他開始放鬆。摩根熱切往下說:「我告訴你們,這是理所當然的!當然,我對案情真相的興趣倒在其次。我最感興趣的在於,兇手是如何進行這場謀殺。你們都看見了——」

「我說,你為何不——」派翠西亞突發奇想,她將杯緣移開嘴邊,緊皺眉頭,「這個主意太棒了!可能會使案情結局大逆轉。」她如夢囈般說,「你曾經下毒毒殺內政部長,一斧頭砍斃更高無上的大法官,槍殺兩名總理,絞殺海軍軍務大臣,炸死審判長。你何不放過這些可憐的政府官員一馬,想想看該怎麼殺一個像狄賓這樣的出版家?」

「關於更高無上的大法官,我親愛的女士,」摩根表情嚴肅,「不是被斧頭砍死的。我希望你不要張冠李戴。相反的,他是被國璽擊中頭部,被發現死在議長的位子上……你想說的應該是英國財政大臣,我只不過在《國內稅收謀殺案》這部小說里,稍微發泄了一下個人不滿。」

「我記得這一段,」修葛衷心讚美,「你寫得實在太好了。」——摩根笑容滿面為他斟滿酒——「我喜歡你寫的那些故事,」修葛說,「比起那紅遍半天的傢伙——叫什麼來著?威廉·布洛克,突尼多斯好得太多了。我是指,那些作品可能抄襲真實事件,他們總愛給別人看案發現場的照片。」

摩根的表情有點難堪:「那麼,」他說,「告訴你實話吧。威廉·布洛克·突尼多斯也是我。我完全同意你的話。那些的確是我移花接木的作品。」

「移花接木?」

「沒錯。那些是寫給評論家看的。你知道,評論家跟一般大眾閱讀的需求不同。他們要求任何故事都是有事實根據的。我在很久以前就找到一種寫有事實根據的故事模式。你必須(一)沒有情節,(二)不強調氣氛——這一點相當重要,(三)儘可能少寫有趣的人物,(四)絕對不能偏離主題,還有(五)最重要的,不得推論。不能偏離主題是最讓人詬病的……在正常的生活中,這簡直不合情理;一名偵探必須儘可能無所保留,甚至不能做任何推論。列出這些守則之後,親愛的孩子,只要你高興,隨便你愛怎麼捏造真實故事都行,評論家還會褒揚你獨具匠心呢。」

「太妙了?」瑪德蓮娜說,又拿了一杯酒。

派翠西亞說:「原來你是讓你的木馬代你送死,亨利。回到問題本身……為什麼不寫一個故事;我是說,直接寫你自己想寫的故事?」

摩根露齒一笑,調整呼吸:「可以的,」他坦承,「要等,得看時機。還得等……」他沉下臉。

這個突來預告讓修葛猛抬頭。他想起來,這個人就是要他們找一枚鈕扣鉤的人:「這是什麼意思,還得等?」

「我不認為那個美國人有罪。」摩根說,「要是所有漫無目的和遊手好閒的人都可能是嫌疑犯,我們這些才是嫌疑最大的人!在犯罪的故事中,你起碼要有許多殺人的動機以及夠可疑的行為。男管家無意間偷聽到的爭執、某人威脅要殺了某人、某人偷偷將血跡斑斑的手帕埋在花床里……但是,在這件案子中,我們沒有這些線索……就拿狄賓來說吧。我並非指他不可能有仇家。當你聽到某人大發豪語說自己沒有仇人時,你大可安坐在椅中,等著有人來殺他。狄賓是個問題人物。沒有一個人喜歡他,但是,天曉得,這附近不會有人把苗頭指向他——運用一下各位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好了,現在你們想像得到誰是殺人兇手嗎?主教?史坦第緒上校?柏克?還是茉兒?我先來為各位添酒。」

「謝謝,」修葛問,「誰是茉兒?」

躺椅中的派翠西亞喜不自禁蠢動起來。她身後的窗戶映著夕陽餘暉,草坪已經被遮在樹蔭之下;僅剩一道光照在她的金髮上,甚至連她健美淡棕色肌膚也映著斜陽的光。她挨回椅中,眼神明亮,嘴唇濕潤,牙齒嗑著杯緣。一隻穿著網球鞋光溜溜的腿在椅邊晃動。

派翠西亞說:「喔,對了,我最好在你見到她之前先跟你說明一下,這樣你到時才知道該怎麼應付……茉兒是我母親。你會喜歡她的。現在的她變成一個不容人反抗的暴君,因此她的情緒相當暴躁。哎,我們都很怕她,直到亨利的美國朋友找出問題的癥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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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杜諾范說,他按捺自己想過去坐在她腳旁椅畔的強烈衝動,「是的,我記得你哥哥曾經提過你母親的事。」

「可憐的莫利現在還心有餘悸。但這是唯一可以應付她的辦法,真的。否則你除了蕪菁沒別的可吃,或者從早到晚都開著窗戶做運動。從大家喊她茉兒開始,她就變好了……千萬記得,當她婀娜多姿地走到你面前,指使你或逼你做某件事,你直盯著她的眼睛,堅決地說,『胡說,茉兒。』。然後要更堅定地再喊一聲,『胡說!』這件事就結束了。」

「胡說,」杜諾范重複一遍,以一種施咒的氣勢發聲。「胡說,茉兒。」他若有所思地叼著煙。,「你們確定這麼做真的奏效嗎?要是我有勇氣的話,倒想在我老爸身上試試看。」

「試試無妨,無傷大雅嘛!」摩根搓著下巴,「史坦第緒到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當然,他開始時搞錯了。他第一次試的時候,就衝到她面前說,『亂說、亂說』,然後等待奇迹出現。結果沒有。所以現在他——」

「我不相信有這種事,」派翠西亞辯稱,「他把這件事告訴所有的人,」她對修葛說,「但是根本就沒這回事。事情是——」

「我以名譽發誓,」摩根說,熱情地舉高手,「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我當時在門外,親耳聽見。他出來以後跟我說,他一定是搞錯了關鍵密語,最後他只好乖乖聽話去吃魚肝油。你們現在有一個很好的例子……想辦法從這些人之中找出兇手!我們都認識這些人。我似乎看不出有哪個人有嫌疑。我們是不可能從這群人中抓出兇手的!」

「你絕對可以,親愛的!」摩根妻子信心十足。她緋紅的臉挑釁地看著眾人。她啜飲一口雞尾酒,對眾人笑道,「你不妨試試看,一定會找出兇手。我知道你能。」

「然而,你並不需要找到兇手,親愛的摩根,」派翠西亞說,「在現實生活中,唯—的差別是這個美國人史賓利射殺了狄賓,而這其中也沒有偵查辦案的情節。」

摩根徘徊躊躇,用熄滅的煙斗比了一個手勢。他鮮艷奪目的條紋運動上衣在薄暮中已經難以辨識,他忽然轉過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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