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先生們,就是我如何與我最好的一個朋友見面的經過。那個人握著一個鏟子,應該是某個挖墓的人忘在那兒的。他繼續走過了來。我用英語大叫起來,'你想幹什麼?'——因為我頭腦發昏得厲害,已經想不起其他任何語言里的任何一個字了。那人停了下來。片刻之後他用英語回答了,帶著一種奇異的口音,'幫幫忙,'他說,'幫幫忙,老爺;別怕'或類似這樣的話,並扔下了鏟子。馬平靜了些,但我沒有。那人不高,但非常強壯。他的臉黑而腫脹,上面一些剝落的小點在模糊的光中現出點粉紅色。在他還站在那兒揮動胳膊時雨落了下來。
"他站在雨里向我大喊大叫。我不打算去回憶它,不過他說了些話類似於'瞧,老爺,我並沒像那兩個可憐的傢伙那樣死於瘟疫,'他指了指墳墓,'我完全沒被傳染。瞧雨水已經把它洗掉了。那是我自個兒的血,我刺破自己皮膚時弄的。'他甚至伸出舌頭來顯示它是如何被煤灰染黑的,而雨水使它變乾淨了。此情此景都如此瘋狂。然後他接著說他並非刑事犯而是個政治犯,正越獄逃亡中。"
德瑞曼的額頭皺了起來。他又笑了。
"幫他?自然而然地我這麼做了。我為這念頭而興奮。當我們制定計劃時他向我說明了許多事。他是三兄弟之一,他們都是克羅森堡大學的學生,在一場旨在將特蘭西瓦尼亞從奧地利的保護下獨立出來以回到1860前的狀態的起義中被捕。他們三個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裡,另兩人死於瘟疫。在同屬囚犯的監獄醫生的幫助下,他也偽造了相同的癥狀——然後死去。沒有任何人會去靠得很近地去檢驗醫生的診斷;整個監獄都因為恐懼而陷入了瘋狂。即使是埋葬他們三個的人在把屍體扔進松木棺材並釘上蓋子的時候都會把頭轉向一邊。他們把屍體埋在了距監獄有一定距離的地方。絕大部分時候,他們在釘棺材蓋的時候都會做得比較草率。醫生事先偷帶了一個指甲鉗,他給我看了。一個強壯的男人,如果他保持他的氣力並且不在被埋後用掉太多空氣,便可以用頭將蓋子頂出足夠塞入指甲鉗的空間。此後一個強壯的男人可以從鬆動的土中挖出來。
"很好。當他發現我是個在巴黎的學生時,交談變得輕鬆許多。他的母親曾是法國人,他的法語說的非常好。我們決定他最好去法國,那兒他可以獲得一個新的身份而不引起懷疑。他有一些藏起來的錢,在他的家鄉小鎮還有個女孩——"
德瑞曼突然停住了,彷彿意識到自己已經說得太遠了。哈德利微微點了點頭。
"我想我們知道那女孩是誰,"他說。"現在我們可以把'杜莫夫人'排除到這個之外了。然後呢?"
"可以信賴她讓她拿錢過來並且跟他去巴黎。那兒不太可能會有追捕和緝拿——事實上,的確沒有。他如同死了一般通過了;即使葛里莫怕得如此厲害,在刮臉還有套上我的衣服之前便從那一帶飛馳而去。我們沒引起任何懷疑。那些日子沒有護照,然後他拋棄匈牙利人的身份,裝成是我成是我的一個要在Tradj見面的英國朋友。一旦進入法國——之後的你們都知道了。現在,先生們!"德瑞曼奇怪地顫抖著吸了一口氣,全身僵硬,並用他嚴厲冷淡的眼睛朝向他們。"你們可以查證我說過的每一件事——"
"那個破裂的聲音是怎麼回事?"費爾博士用一種追根問底的口氣插嘴道。
這個問題如此安靜,又如此驚人,以至使得哈德利轉了過來。即使德瑞曼的視線也搜尋著朝他轉去。費爾博士的紅色面孔茫然地鼓起,然後他一邊用手杖戳著地毯一邊喘息起來。
"我認為這非常重要,"他對著火聲稱,彷彿有什麼人反駁了他。"的確非常重要。嗯。看這邊,德瑞曼先生。我只有兩個問題要問你。你聽見了一個破裂的聲音——是棺材蓋子被撞開的聲音,嗯?是的。那這應該意味著葛里莫從中爬出的是一個相當淺的墳墓?"
"非常淺,是的,否則他永遠都不可能出來。"
"第二個問題。那所監獄,是個管理良好的——還是糟糕的——地方?"
德瑞曼感到了困惑,他臉色嚴峻。"我不知道,先生。但我確實知道它在那段時間正受著許多政府官員的攻擊。我想他們在劇烈地指責監獄當局縱容疾病發生了——它妨礙了礦上工人的可用性。順便說一下,公布了死人的名單;我看到了他們。我再問一遍,發掘舊的醜聞有什麼好處嗎?它幫不了你。你可以看出對於葛里莫來說沒有任何特別的不名譽之處,然而——"
"是的,那就是關鍵,"費爾博士低沉地說,好奇地望向他。"那就是我想要強調的。它完全沒有不名譽的地方。光是這點有必要讓一個人去掩埋掉過去生活的一切嗎?"
"——但這對Ernestine杜莫來說或許是一件不名譽的事,"德瑞曼的聲音升到了一個更暴躁的音調。"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葛里莫的女兒怎麼辦?所有這些混亂的鑽研基於某些毫無根據的猜測,認為他兄弟中的一個或兩個都還活著。他們死了,死人不會從他們的墳墓里出來。我可以問問你是從哪兒得到是葛里莫的兄弟殺了他這樣的念頭的嗎?"
"從葛里莫他自己那兒。"哈德利說。
一時間蘭波認為德瑞曼沒有聽明白。然後那個人顫抖地從椅子里站了起來,彷彿無法呼吸。他摸索地解開外衣,觸摸著咽喉,然後又坐了下來。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他眼中無生氣的神色。
"你在騙我?"他問道——他的嚴肅外表下顫抖,暴躁,幼稚的聲調隨之而出。"你為什麼騙我?"
"這恰好是事實。看這個!"
非常迅速地,他從DrPeters那裡推出了筆記。德瑞曼動了動以取得它,然後他縮回去並搖了搖頭。
"它沒法告訴我任何東西,先生。我——我——你的意思是他說了些什麼,在他——之前?"
"他說兇手是他的兄弟。"
"他還說別的什麼了嗎?"德瑞曼猶豫地問。哈德利任由這個人的想象力運作,沒有應答。稍後德瑞曼繼續說:"但我告訴你這是幻想!你是說這個要挾他的騙子,這個他在之前的生活中從來沒有見過的傢伙,是他的兄弟之一?我想你是這個意思。我還是不明白。在我知道他被刺的那一刻——"
"被刺?"
"是的。如我所說,我——"
"他是被槍殺的。"哈德利說。"是什麼讓你認為他被刺?"
德瑞曼抬起了肩膀。一個嫌惡,譏刺,更確切地說是絕望的表情爬過了他布滿皺紋的臉。
"看起來我是個非常糟的證人,先生們。"他用一種平淡的聲調說。"我堅持我的意圖要告訴你們你們所不相信的事。可能我是跳到了結論上。Mangan先生告訴我葛里莫受到攻擊快死了;兇手在把那幅畫割成碎片后消失了。所以我認為——"他擦擦鼻樑,"你們還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你那個晚上是怎麼過的?"
"我睡著了。我——你知道,痛得厲害。這裡,眼珠後面。我在晚飯的時候疼得非常厲害,所以打消了外出的計劃(我打算去Alber會堂參加一個音樂會),我吃了一片安眠藥然後躺下了。很不幸,從大概七點半到Mangan先生把我叫醒的這段時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哈德利在審視他敞開的大衣,非常沉靜,但帶著一種如同要展開襲擊般的危險表情。
"我知道了。你在上床時脫衣服了嗎,德瑞曼先生。"
"你說什——脫衣服?沒有。我脫了鞋,就這樣。怎麼了?"
"你有在什麼時候離開過房間嗎?"
"沒有。"
"那你的夾克是怎麼弄到血的?……是的,那就是。站起來!不要跑開。站在你現在的位置。現在脫掉你的大衣。"
當德瑞曼不確定地站在他的椅子旁脫下大衣,以著摸索地板般的姿勢將手在他自己胸前移過時,蘭波看到了它。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衣服,將濺上的血鮮明地襯了出來。那是個從衣服的一側直下到右口袋的暗黑色污漬。德瑞曼的手指找到它后停了下來。手指摩擦著它,然後觸到了一起。
"這不可能是血,"他喃喃地說,聲音中升起相同的暴躁音調。"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它不可能是血,我告訴你們!"
"我們將必須查證這點。請脫下你的外套。恐怕我得要求你將它留在我們這裡了。在衣袋裡有什麼你要拿出來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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