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問:「為什麼?」
「沒什麼。」
「也許我們會偶然再見。」烏麗克想迴避。
「對我說來,這太沒把握了。偶然機會是爭取不到的,而我希望再次見到您。」
「又要花很多錢嗎?」
「光喝杯桔子汁也行,有什麼關係?今天能在這兒跟您共進晚餐,真是太好了!」
「跟一個陌生女人!您還沒有問我是什麼人,幹什麼的,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您會告訴我的,也許就在下一次……」
「誰知道有沒有下一次?」
「我這個人總是心想事成。」
他們離開餐廳走到街上,烏麗克一邊用手指著,一邊告訴他那兒停著她的汽車。一輛小菲亞特,很靈活,停靠方便,女人用最合適。
在握手告別時,羅伯特問能不能送她到車上,她猶豫了一下,反問他是開車來的,還是坐公交車來的。羅伯特說,他的汽車就停在體育場旁邊的一條街上,但他希望能送她到車上……
他帶著憂傷的口氣說:「我想盡量多和您在一起,今天晚上對我來說是很難得的。」
「對我來說也很難得。」她抽回了她的手,「所以我們現在要趕快分手。」
她轉身走了。羅伯特目送她,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樹林後面。他眼前留下的是她那飄動的黃裙子,輕盈的步伐和婀娜的腰肢。羅伯特承認,今天晚上的請客是一次可以避免的失策。他的零花錢幾乎全部花光,就為了跟一位年紀比他大的美人兒一起坐上兩個鐘頭。他這個嘴上無毛的小子竟敢走出超越自我的一步。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很高興,因為他有一種「我成功了」的感覺。他還有一個強烈的願望:一定要再見到她。
他穿過馬路,走向他的汽車,車是他父親送的,他在九個星期以前領到了駕駛執照,這輛車在老百姓嘴裡叫做「鴨子」,已經用了八年,保養得很好,除了車身個別地方有些鬆動。他父親說,先開這輛車練習,以後再買輛好的,練個年把再開新車也不遲。羅伯特同意這麼辦,凡是他父親說的,他都贊成。
在汽車上他一路想著烏麗克。她沒有結婚,這點明確了,但不明白的是,這麼個漂亮女人居然稱自己過著獨身生活,更多的情況就不知道了。
這個烏麗克-施佩琳究竟是什麼人?她靠什麼過日子?別人上班的時候,她哪來那麼多時間泡游泳池?在羅伯特看來,這個女人有點神秘,儘管他可以問她這一切。他準備下一次就問,他相信一定會再見到她,到那時就問她:您日子過得怎麼樣?
他父母親已在家裡等他,餐桌已經擺好。
父親說:「你游泳游到這麼晚。」沒有責備,只是奇怪而已。
「我遇到兩個朋友,我們喝啤酒來著。」
母親說:「飯菜還熱著呢……」
「我不餓,媽。」羅伯特想找個理由趕快回自己的房間,便說:「對不起,我還得複習拉丁文,晚安。」
「晚安,孩子。」
逃脫成功了,羅伯特回到房裡,躺在床上,兩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好像在一張大的銀幕上看到了一條黃色的裙子,輕盈的步伐和扭動的腰肢。
也想,明天該請求父親多給點零花錢了。
哈比希一家是一個受人尊敬的德國家庭的典範。
胡伯特-哈比希博士通過自己厲行節約和向一家公務員建房儲蓄所貸款,在慕尼黑郊外的帕辛區造了一所房子。居住面積165平米,有裝修好的地下室,頂層的閣樓用來作為工作室,他以前在那兒繪畫,製作陶器,現在成了羅伯特彈鋼琴的音樂室,有一架日本鋼琴(史坦威牌的鋼琴是買不起的)。房子的四周是花園,面積有90平米,不算大。胡伯特在購買地皮時認為料理花園太費事,他的業餘愛好不是刨地翻地和清掃樹葉,而是繪畫和制陶,來訪的客人可以看到他家到處擺著畫得很精美的陶制容器。後來,當他發現他的獨生子羅伯特有鋼琴天賦時,便毫無怨言地撤消了他的工作室,搞起集郵來了。
胡伯特-哈比希博士是巴伐利亞州政府的一名處級官員。要是問他太太,她先生在哪個部門任職,她准說不知道。知道這些有什麼用?對她來說,只知道自己先生是有法學博士學位的處長就夠了,沒必要知道他的工作崗位,反正是在政府里當官。
蓋爾達-哈比希是標準的賢妻良母,她為家庭服務,家庭是她的核心,她的天地。婦女解放的浪潮對她毫無影響。她無法理解,對一位妻子和母親來說還有什麼比家庭更重要的東西。婦女的自我實現——這有什麼意思?蓋爾達有丈夫,有兒子,有一個家,還有一條名叫班布斯的狗。她有一個美麗的花園,每年休假季節全家人可以去德國北海的諾德奈島,甚至去土耳其安塔利亞的海濱旅遊。她還要求什麼呢?生活中還有什麼更值得爭取的呢?什麼婦女解放?全是胡鬧,她對自己說,幸福就是一家人溫馨相處,而不是靠個別人的利己主義去獲得。
蓋爾達熱愛她的兒子羅伯特。她生他的時候受了大罪,經過14個小時的痛苦,兒子才呱呱墜地。醫生如釋重負地告訴她,這個大胖兒子先還不肯出世,後來才讓步了。對胡伯特來說,羅伯特就像是皇太子。他向別人說起他時,從不說「羅伯特」或者「我兒子」,而總是說「我兒子羅伯特」,好像他在培養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似的。
哈比希博士很受同事們的喜愛,他不令人注意,不聲不響地在官員的階梯上往上爬,他工作負責,忠於自己的黨,這一點在巴伐利亞是一個官員飛黃騰達的牢固基礎。在這樣的條件下,他的兒子羅伯特可說是在玫瑰園裡長大的,那裡面繁花似錦,吹不到一丁點兒的逆風寒流。當羅伯特的父母發現兒子有音樂天才時,欣喜若狂,馬上為兒子買了一架日本鋼琴。羅伯特的鋼琴老師認為,這孩子稟賦很高,有條件成為鋼琴家,有朝一日能走遍全世界。此話聽起來很好聽,但也給家裡帶來了矛盾,哈比希博士盼望兒子成為法學家,而母親蓋爾達則主張兒子當個鋼琴家,出現在國際音樂會的舞台上。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眼前是要把高中念完,哈比希博士可以自豪地說,他兒子羅伯特是班上第二名,若不是數學扯後腿,還能成為第一名。羅伯特曾經問過,既然他往後一輩子也用不上幾何學的「正弦」和「餘弦」,為什麼還要學這玩意兒?哈比希博士開導他說,這屬於高級的常識,數學有助於邏輯思維,在生活中十分重要。
那天晚上羅伯特躺在床上,心裡充滿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他腦海里浮現出烏麗克的形象,開始分析起來。她年紀多大?估計三十歲不到。幹什麼職業?很難說,哪來那麼多空閑時間,尤其是在下午?她可能是教師,對了,有可能,教師一般只在上午有課,假期最長,每年大約有八十天,不過她也可能是搞藝術或自由職業的,可以自由支配時間,再不就是有一個有錢的爸爸,她的生活內容就是打高爾夫球,騎馬,看時裝表演,游泳和上理髮店。可要是這樣,她就不會開不夠派頭的小巧型汽車,而會開一輛符合她外表的敞篷轎車了。
說起來還得感謝那隻掉在她身上的球,有了這隻球,羅伯特才跟她說上了話,才做出了他平日不敢做的事,他回憶起第一次接觸一個姑娘的情景。那時他15歲,他的同學們都紛紛吹牛,說摸過甚至睡過哪個「漂亮娘們兒」。他們罵他是不中用的傢伙,因為他正經得讓人受不了,從來沒有把手伸進女人的裙子里去過。
有一次,羅伯特在伊薩河畔的草地上遇到一個姑娘。她是另一所高中的學生,名叫尤麗亞,正躺著曬太陽。他們倆認識,因為尤麗亞就住在他家附近,當羅伯特在她身旁坐下時,她一邊說在這太陽底下真熱,一邊把比基尼的上半部脫掉,露出兩個蘋果般的乳房,她把防晒霜遞給羅伯特,請他給她抹油。羅伯特依著她的話做了,開始也不覺得什麼。可是當他的手碰到她的乳頭時,她開始呻吟起來,下體不時地拱起。羅伯特的手像燙傷了一樣立即縮回,他跳起來,把手上剩餘的油抹在自己肚子上,然後一聲不吭地走了。他聽見尤麗亞在背後罵他窩囊廢、同性戀者。這事讓他很長時間不痛快,他只有從彈奏莫扎特和斯卡拉蒂的鋼琴曲中尋求安慰。
羅伯特為了擺脫自己貞潔的名聲,在他的同學和童子軍弟兄面前,把這次出醜說成了一次「性經歷」。他有聲有色地描繪尤麗亞如何如何亢奮動情,使得那些懷疑者也信了他的話。從那以後,他在同學的圈子裡被認為是個好樣的,羅伯特這才知道,有時說謊可以幫助人適應環境。
可是如今他的內心起了變化,同烏麗克的邂逅像是一次決堤:迄今為止被抑制的東西,現在一瀉千里地進入了他的情懷。要再次見到烏麗克的願望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這是羅伯特從未有過的感覺。
羅伯特度過了一個不安和短暫的夜晚。他脫了衣服躺在床上,感到羽絨被輕微的壓力,好像是接觸到了烏麗克的皮膚。當他翻個身摸到鼓起的被子時,好像是摸到了烏麗克的胸脯,覺得既堅實又柔軟。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把羽絨被攏成一個女人胸脯的樣子,一面親吻,一面把臉埋在裡面,懷著這樣的夢,他終於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上午羅伯特又去了攝政王體育場,但烏麗克沒有去。過了一天他又去找她,還是沒有見到。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她有固定的工作時間,只是利用一天的空閑去體育場游泳和曬太陽。這點使他感到沮喪,因為這樣再見的可能性就減少了。他自我安慰地想,也許在星期六或星期天,她說的偶然見面就是這個意思。
第3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