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您擔心什麼?最多是會看到銀幕上產生的幻象,但在我看來,這不會使您的發明的秘密被刺探去。想想看,伴隨著您的我也不能提出……」
我感到他不會回答我,我堅持下去只會使他感到討厭。這種想法使我不快。
「叔叔,聽著,不論您的行為原因何在,您沒有權利懷疑我。我要求您,懇求您給我一些解釋,因為我不能老是這樣不明確。叔叔,您是真的看見您的兒子死去了么?或者是人家讓我們看見他死亡的假的幻象?還有,誰是這個看不見而又萬能的『人』,他使這些幻象在神奇的難以置信的燈籠中連續出現?多少的問題!多少互相排斥的問題!當晚上我長時間不能入睡時,我想……我知道,這是荒謬的設想,但無論如何得尋找……對,我記得您曾和貝朗熱爾談到從我們身上放射出的某種內在力量,這種力量發出一種我們稱為B光線的,以您的教女為名的光線。在這種情況下,叔叔,難道人們不可以設想這種力量是從您的腦袋裡產生出來的,在這腦袋中,縈繞著三隻眼睛的眼光和您的兒子的眼光的模糊的相似之處,而且這種力量在牆壁的有生命的物質中影射出您想起的場景?您用某種物質塗成的銀幕難道不是像一個從亮光中獲得活力的有感覺的硬片一樣會記錄下思想、線條和形狀么?……那麼……那麼……」
我停了下來。隨著我說出這些言詞,我似乎感到它們沒有任何意義。叔叔似乎好意地聽著,甚至等待著我將要說出的話。但我不知要對他說些什麼。我很快就把話說到盡頭了,雖然我努力用新的論述來引起叔叔的注意,但我感到在我們之間沒有話可以觸及這個事件的。
事實上,叔叔沒有回答我所提出的任何一個問題就走了。我從窗口看見他穿過花園。
我作了一個生氣的手勢,在貝朗熱爾面前大聲說:
「啊!我受夠了!我不至於為了解一個發明而弄到精疲力竭,這發明甚至不是一種發明!它到底包含什麼內容?雖然我對諾埃爾-多熱魯懷著尊敬,但怎能不懷疑這不是一個真正的發明而是一種令人驚愕的製造幻象的方法,是把非真實的事物混和上真實的事物,並且賦予沒有外形的事物一種外形。除非是……但我們是否知道什麼事呢?可能發表什麼意見么?這是一個神秘的海洋,在這海洋上面,像山那樣大的霧落下來,使我們透不過氣……」
我的惡劣心情很快就轉向貝朗熱爾。她帶著責備的神氣聽我說話,也許是因為我攻擊她的教父而生氣,她悄悄走向出口的地方。我在半路攔住她,懷著不合我的天性但在當時環境中是合理的惱恨,責備她說:
「為什麼你要走掉?為什麼你總是像現在這樣避開我?說呀,真見鬼!你幾個月來一直封閉在一種難以理解的沉默中。你有什麼要責備我的?對,我知道,就是那天我欠思考的動作……但你相信要是你對我永遠是保持這種不合群的保留態度,我會這樣舉動么?可是我看著你成長,我教你跳繩,你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女孩。為什麼現在我不得不把你看待為一個女人?……並且感到你是一個女人?……這女人深深地感動我的心……」
她靠著門邊站著,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微笑,這微笑帶著譏諷,但沒有一點挑釁的意味,也沒有一點賣弄風情的意思。我第一次發覺她的眼球——過去我以為是灰色的——原來有綠色的條紋而且好像閃爍著金點。但同時,她那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的表情在我看來似乎非常難以理解。在這明澈的水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的思想中把她的眼睛的謎比較那三隻幾何形眼睛向我提出的可怕的謎?
那偷偷撫摸的回憶使我的眼光看著她那紅潤的嘴唇。她滿臉通紅。這種蔑視使她大為生氣。
「不要打擾我!……您走吧!」她因生氣和受辱而渾身發抖,她命令說。
她無能為力地、受拘束地低下頭,緊咬著嘴唇以避免我看著它們。當我企圖抓住她的手時,她用伸出的手臂的全部氣力撐在我的胸上,一面推開我一面大聲說:
「您是一個懦夫!走吧!我看不起您,我恨您。」
她的反抗使我恢復了鎮靜。我對自己的舉動感到羞愧。我在她面前閃開,為她打開門並對她說:
「我請你原諒,貝朗熱爾。不要太恨我,你可以肯定以後你不會對我不滿了。」
我再重複說一次,三隻眼睛的故事是密切地和我的愛情的細節相聯的,不但是在我保留的回憶中而且也在事實的現實中。即使就謎本身而言,可以單從科學現象這一方面來考慮,但不可能在說出人類是怎樣有所認識,如何與謎發生直接的接觸的同時,而又沒有透露感情經歷的曲折情節。謎和愛情經歷,從對我們有關的觀點來看,是整體中的不可缺少的部分。敘述應當是平行的。
這時候,我對兩者都有點失望,我決定致力於這兩件事;讓叔叔去從事發明,讓貝朗熱爾保持她那怕和人交往的心情。
在諾埃爾-多熱魯這方面,我不難辦到。一連串的壞天氣的日子相繼而來。下雨使他關在他的房間里或實驗室里。銀幕上的幻象從我心上消失了,像那理智不容許接受的惡魔般的幻象。我不想再去想它,也沒有再去想它。
但貝朗熱爾的魅力卻滲入我心中,雖然在這每日的鬥爭中我懷著誠意。我不習慣於愛情圈套,我是一個容易捕獵的人,但無力自衛。貝朗熱爾的聲音,她的笑聲,她的沉默,她的遐思,她的態度,她的香味,她的頭髮的顏色,許多推動力使我興奮,使我高興、痛苦和絕望。
我那隻知研讀的歡樂的大學生的心靈上打開了一個缺口,各種由愛情造成的幸福和痛苦的感情,各種慾望、憎恨、柔情、擔心、希望……和妒忌,都奔入這缺口裡。
一天早上,天氣較為晴朗,天空轉為明凈,我在默東的樹林里散步時,看見貝朗熱爾陪伴著一個男人。他們站在兩條路的轉彎處興奮地談話。那男人面對著我。我看見一個人們稱為自炫其美的男子,他的面孔線條勻稱,黑色的鬍子像扇般展開,笑起來露出牙齒。他戴著夾鼻眼鏡。
當我走近時,貝朗熱爾聽見了我的腳步聲,轉過身來。她的態度顯示出猶豫不定和尷尬,但她立即用手指向兩條路之一指去,好像是在指出方向。那男人行禮后告辭走了。貝朗熱爾走來和我匯合,並不十分尷尬地解釋:
「這位先生向我問路。」
我提出異議說:
「貝朗熱爾,你認識他么?」
「我是第一次見到他的。」
「這可能么?你說話的方式……貝朗熱爾,你是否願意發誓?……」
她跳了起來說:
「嗯!我可沒有向您發誓的必要。我不欠您什麼。」
「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你對我說這人是向你問路的?我並沒有問你。」
「我愛怎樣做就怎樣做。」她生硬地說。
但當我們到達寓所時,她改變了想法,對我說道:
「說到底,要是您高興,我可以向您發誓,我是第一次看見這個人,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還有一句話,」我對她說,「你是否注意到他戴著夾鼻眼鏡?」
「啊!」她驚訝地說,「那麼……這證明什麼?」
「你可記得叔叔在圍地的牆壁前找到一片夾鼻眼鏡的玻璃?」
她想了一想,接著聳聳肩膀說:
「這只是巧合……為什麼您要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
貝朗熱爾有道理,我不再堅持。但是,雖然她以一種確實坦率的語氣回答我,那場面仍使我不安和懷疑。我不能接受她與一個她完全陌生的人,只限於向她問路的人,會談得那麼起勁。那男人風度翩翩,這使我感到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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