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田想:中將太相信我的本事了。他又想:現在日美已經打起來了,形勢這麼緊迫,中將卻從容不迫地談論"北京人",真有閒情逸緻啊!另外,對戶田來說"北京人"呀,考古學呀,與己根本沒有緣分。戶田定睛看著桌子上的"北京人"復原像,他感到"北京人"的嘴在動。為了使自已平靜下來,他悄悄地閉上了眼睛。
原始的荒野在腦海里出現了.
長毛象揚起矛齒疾奔著。
還有恐龍和羆。
不知道名字的怪鳥高高地揚起利爪在翱翔。
戶田並不知道50萬年前的原始世界是不是這樣.他腦海里的影像,則是他其有的關干原始時代的知識和記憶的雜燴。
然而,在這裡面,戶田清楚地看到了一個躬身前行的"北京人"的形象。這個猿人的臉長得跟桌子上的復原像一模一樣。
多麼不中用的生物啊!難道作為萬物之靈君臨地球的人類祖先,就是這個樣子嗎?不知為什麼,猿人顯得很孤獨,它看到戶田后,嘴唇動了一下。不,只是使戶田覺得動了一下。
猿人象似要拚命地說點什麼。
"你要想對我說什麼呢?"戶田的心情陡然昂奮了。
"這個猿人是我的祖先啊!50萬年後的今天,同樣的血流在我的身上了。他想說什麼儘管說吧,我們後代子孫有義務聽他說話。"戶田睜開了眼睛。剛剛發生的一切也許是一場夢。
有中將、大尉在,而且還有桌子上的"北京人"在。
眼裡的"北京人"跟桌子上的重合在一起了。
戶田並沒有信心在與藍衣社和共產黨的較量中取勝,但作為人類一分子的義務感,不可思議地充滿了戶田的全身。
他在學習外語階段打橄攬球練就的體魄,今天仍未衰弱,而且有一筆可以自由使用的5,000日元活動經費——這是很有吸引力的。戶田瞟了一跟那個裝著錢的信封。
"不妨一試。"戶田感到一股熱勁兒從心底湧上來。這是他好久沒有過的感覺了。
"我達個人類的子孫要聽聽祖先的話."
在歷史悠久的中國大陸上,找尋失蹤的人類祖先,這不就是自己迄今追求的浪漫之舉嗎?戶田不由地擺出一副武士風度。
"我來找。"戶田叉開腿站著說道。
"有兩個線索。一個是,協和醫大總務長科恩和他的秘書希舒勃格在事件發生后失蹤了.雖不知什麼原因,但肯定與-北京人-失蹤一案有關。關於失蹤的情況,高松大尉知道得很清楚.另一個是,據領事警察報告,今晨在天安門廣場,發現了一具被槍殺的日本人屍體。死者是在王府井開古董店的丸井陽太郎.屍體旁邊,拋著一個大頭蓋骨。拿到我這裡一鑒定,才知道是用石膏做的-北京人-頭蓋骨的精巧模型。因丸井是退役軍人,憲兵隊出動了。遺體想必已由我的部下解剖了。這個殺人案與-北京人-失蹤有無聯繫,還不得而知,但都是發生在12月8日的早晨。而且,屍體旁邊的頭蓋骨竟是-北京人-的模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認為二者無關。先從這裡查起如何?""古董店老闆被殺與-北京人-的頭蓋骨,這真是奇妙的組合。"戶田這樣想著,但未說出口。
中將站起身來。
"如果你要去憲兵隊,我給你打個電話。那裡有我在陸軍大學任教時的學生."戶田行完禮,就推開了軍醫部長室的門。
二
中將所說的他在憲兵隊的學生,是個紅臉中尉。他戴的"憲兵"臂章,大得刺眼。在會客室里,中尉把一個矮胖的下士介紹給我。
這個名叫上杉的下士,是負責調查此案的。
"兇器是三八口徑手槍.是在很近的地方從背後開槍的。很可能是槍口挨著背開的槍。否則,衣服不會燒得那麼焦。"下士邊翻著筆記本邊說。他的話稍帶日本東北口音。"子彈穿透了心臟。當場死亡的。發現屍體的是垃圾車夫,在早晨5點多鐘。屍體與天安門平行,頭朝西倒在地上.在他5米遠的前方,扔著一個-北京人-頭蓋骨的標本。是被害者帶來的,還是罪犯扔下的,尚不清楚。""被害者是什麼人?"下士又翻開了筆記本。
"叫丸井陽太郎,42歲。正是他的大凶之年埃他在王府井開著一個叫丸井商會的古董店.沒有妻子兒女.掌柜的叫津田康郎,28歲,說是他的外甥。""據津田說,他最後一次見丸井是昨晚十點半,當時丸井正從王府井的店鋪里出去.丸井平時就住在這裡.丸井沒說出去幹什麼。津田說,他怎麼也琢磨不出犯人是誰.我已經搜查了店鋪和他的居室,但未發現線索。來往信件也查過了,並未發現疑點."下士指著旁邊的卷宗說:"解剖結果表明,死亡時間在8日午夜到凌晨1點之間。從胃裡檢查出大量啤酒,還有土豆,洋白菜和臘腸。從消化的情況看,象是昨天晚上11點左右吃的。但是,由於人手不足,被害者離開家之後的行蹤還未查出來。""誰可能是罪犯?""還不知道。但,可能是死者認識的人乾的。因為丸井把背朝向罪犯,能讓罪犯挨他那麼近.而且,身上也都好好的.裝有53塊錢的錢包仍在死者體里揣著。看來不是謀財害命。""有什麼人恨他嗎?""眼下還找不出。只有那個頭蓋骨是個線索。說是-北京人-模型,我也弄不清楚。但是,我一定要把罪犯找出來。"嘴裡銜著煙的中尉聽了下士的話后,插嘴道:"不是說被害者曾在軍隊里呆過嗎?""是的。象是在山東駐過防,還在駐奉天的部隊里呆過。""他在軍隊里的情況能否知道得更詳細一些。"戶田一邊烤著手,一邊問道。
"你想了解軍隊的什麼?想知道什麼?"下士驀地起身嚷道。
他的眼神變了,變得象一隻看到獵物的獵犬。
"簡直象個刑事警察嘛。"紅臉中尉笑著說,他的臉更紅了。
"他原來是警視廳偵察一科出色的刑事警察埃"上杉下士有些難為情,害羞地搔著頭。看他的動作,真象個孩子。
戶田想:怪不得他那麼能幹呢。
戶田很理解他。他來到軍隊之後,仍不丟掉警察的脾氣.於是,對他嫣然一笑。
北京最繁華的街道王府井,在紫禁城東側不遠處.一到星期天傍晚,這裡總是人山人海.趕上今天是突襲珍珠港勝利之日,穿軍裝的日本軍人在街上格外顯跟.為了討好北京的"統治者"日本人,有的中國人開的商店也掛起了太陽旗.但街上買東西的中國人,仍象往常一樣穿著大棉襖,站在櫃檯前喋喋不休。
"到頭來,日本是統治不了這個民族的。"戶田看到王府井擁擠的人群,又一次這樣想。
戶田繼續想:"雖說處在日本佔領之下,可生命力還這麼旺盛,應作如何解釋呢?是4,000年的悠久歷史賦予他們的智慧,使他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忘記從容不迫地生活。""從容不迫地生活,這是很重要的。在日本的決策人物中,理解或者想理解中國和中國人的,究竟有幾個人呢?自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受到英國及其他列強的侵略,這種侵略還在繼續。難道他們真以為現在這個中國就是真正的中國嗎?難道他們以為在日軍武力面前低下頭來的中國人,就真的屈服了嗎?他們是否知道-面從背毀-這個成語呢?漢族被遼、金等北方民族、蒙古族建立的元朝及滿族的清朝征服時,一度曾是-面從背毀-的,但最後終於顯示了民族的內在力量,傾覆了異族的統治。日本的各位領導人是否知道這段歷史呢?"想到這兒,戶田有些心灰意冷。
"也許可以說,-一致抗日-運動的高漲就是個前兆。可日本在當地的一些頭頭腦腦們,對抗日運動現狀的認識,卻非常天真.他們直到如令,還在說什麼是-一部分過激分子——容共分子-搞的鬼。實際上,抗日運動絕不象他們所說的那樣簡單。它已經成了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民族的歷史潮流。可是,日本人卻想得那麼天真,這樣下去,難免要摔跤的。"戶田但願自己的這種想法不是杞人憂天。
市場入口處在賣著豬內和雞、鴨、羊,人聲鼎沸。出來的人手中提著活雞活鴨。有的雞掙扎著拍打翅膀,毛不停地往下掉。
一根雞毛飛到了穿著中式服裝的戶田的肩上.當他正要用手去拂掉它時,一個穿著黃軍裝的日本兵碰了他一下。大概這個日本兵錯把戶田當成了中國人,就滿嘴酒氣地找起碴來,粗聲粗氣地嚷叫著,用的詞兒簡直不堪入耳。
丸井商會地處王府井北頭。門口掛著"古董丸井商會"的招牌。牌子下面是英文標記:"MARUICURIOSHOPCO"作為日本人開的店,這種做法是很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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