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死的野獸》 - P19

 必死的野獸

 大藪春彥 作品,第19頁 / 共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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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那道關卡之後,真田長長吐了口氣,真正睡著了。從干登勢橋往右一拐,出了椎名街,在千島園向左拐了彎,繼續開了一個半小時後進了車庫。那一路上,之所以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是由於一邊盜聽警署的無線電廣播,根據對方設置路障的情況,不斷地改道行駛,或者中途停車,等路障轉移了再走。

靠近住所的時候,真田已經睡得死死的歪倒在座位上,汽車避開亮的地方開了過去。從後門進了屋,先看了一下插在前廳門鈴上的紙,還依舊塞在那兒無人動過。得到了安全感之後全身象散了架一般。

回到車庫后,緊緊關上了重重的鐵門,又上了門鎖,這樣一來,內部的聲音就與外面隔絕了。

邦彥把睡得毫無知覺的真田從車上抱了下來,放在薄薄的地席上讓他睡著。又回到車裡,從方向台的暗箱里拿出加了消音器的手槍,裝上了兩發子彈。

邦彥拿著槍來到真田的身邊。看看熟睡的真田。邦彥久久地站著一動不動。

對邦彥來說,這個人已經沒有用處了。曾經共同密謀,參與了這次行動,真田是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只要他活著,邦彥就要背著罪惡的十字架不得解脫。

邦彥打開了槍拴,瞄準了真田。但此時此刻,從來沒有哆嗦過的手卻顫抖起來,槍口在不停地搖擺。臉變得蒼白起來,顯得很黃暗中的兩隻眼睛充滿了血。由於大口大口地喘息,喉嚨變得很乾燥。

全部的賭注成功了,而現在站在這靜靜的車庫裡,不知怎麼的內心充滿了空虛,心情緊張得象發出崩裂的聲音,突然覺得眼前的真田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生死與共的朋友了。那夜坐在真田屋裡徹夜聊天的情景,又顯現出來刺痛著邦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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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彥放下了槍,閉上了眼睛,久久地急促呼吸著,還是鎮定了下來。現在,只能把一點沒有痛苦感的真田送到永遠的夢鄉中去了。

靜靜的黑夜越來越濃重了。邦彥又一次舉起了槍,瞄準了心臟的中心。手已經不再顫抖了,暗暗的臉上十分鎮定,只有嚴肅的冷冷的表情。

眼睛盯著合口上卜的那一點,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微微有點發白,一聲沉悶的槍響被隔絕在車庫裡,真田微微瘴攣了一下,然後一動不動地躺著了。

最初的一發子彈,象是一個情竇初開羞澀的姑娘被人奪去了初吻一般。邦彥面對著真田的臉接連著又開了一槍在打得發熱的槍管和刺鼻的硝煙下,血和肉和骨頭四處飛濺。與其說這還是一個人,倒不如說是一副殘留的屍骸留在那兒。

把死者毀了容后,填在水泥柱內扔到大海里去,那麼就再也無人知曉了。那麼死的人再也沒有痛苦。再也沒有厭煩,只是水遠地睡去了。

打光子彈的邦彥的眼睛中,又復甦了那種夢幻般的可怕的慾望。

搶到的現金共有*千六百萬。

被子彈打飛了臉幾乎變成白骨的屍體被填裝在水泥柱中,在東京灣的深處腐爛著;與此同時,在哈巴德大學研究院的食堂里,圍繞著法國後期印象派尤其是關於梵高和雷諾阿的影響,邦彥正兩眼生輝和幾個法國留學生熱烈地討論著。


第07章 挑戰


夏末的殘暑肆無忌憚地遊盪在羽田機場在每一個角度。在國際航道的起飛線外,密密麻麻地擁擠著迎接的人群。從第一位旅客走下弦梯起,歡呼和跳躍聲就開始在空中回想―有來搶頭家新聞採訪來日演出的黑人歌星的,有舉著話簡對著剛從國外歸來的某位要人緊追不放的二每一位旅客都被各自的歡迎者簇擁著,分享著那份久違的喜悅。

歡鬧聲暫告一段落時,在艙中閃出一位高個子青年一英俊、瀟洒、幹練。著身合體的象牙色夏裝,一隻大皮箱輕鬆地提在左手中。

青年在弦梯中間稍停了一會兒,朝人群中的不知哪一位揮了揮右手。姿式的確很優雅,但也讓人覺得多少有些嘲弄的意味。適度的微笑,但也是雕刻上去的一樣水恆地留在線條優美的唇邊,將不吉的陰影隱隱地藏在那背後,同時,瞳孔深處閃出一股富有挑戰意味的、勇敢的光芒口他就是兩年前離開日本的伊達邦彥口約三十分鐘后,他懶散地坐在一輛疾馳的出租汽車的座倚士。

時隔兩年的東京。大森的街景飛速從車窗外閃過。蘭年前。正是山這大森的一處射出的子彈而引發的、長期侵蝕、折磨著邦彥內心的一股昏黑的怒火,重新開始燃發。

曾襲擊過國際賭場的賭頭、盜取過製藥公司的現款、強奪過大學的入學金,而在幹完這些之後又巧妙地逃過警方的搜捕的邦彥,離開日本后就前往美國的哈佛,在那裡修完碩士課程后又轉入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博士課程。

而後一此時,邦彥以一位拿生命和野心作賭注的賭桌上的大贏家的身份,又回到了日本,但是,他的魄孔顯得有些發暗,比這夜色更陰段。

一年以前,邦彥收到了妹妹晶子寄來的航空信。也許應該完全歸於命運的玩笑——晶子告訴他,她已經陷入了矢島雅之的情網中。

矢島雅之是被稱為現代怪物的京急康採恩實業總公司的董事長矢島裕介的公子京急公司控制下的企業有陸軍、海軍、服務業、商業、不動產、金融部門的總共一百多家。雅之就是在這中間佔有極其重要地位的京急公寓及京急觀光兩家企業的總經理。雖然還不到三十歲,但與政界往來十分密切。其父裕介是位遠近馳名的風雲人物。雅之的母親則出身子長州名門佐藤家。

看到晶子來信的時候,邦彥直感到渾身的血在倒流二十多年前,邦彥的父親英彥在哈爾濱經營新滿州煉油廠。工廠的僱員多達近干名。「九·一八」事變后、借著日產聯合公司進入滿州的浪潮,利用那裡豐富的資源和便宜的勞動力,工廠一下子脹大起來。

英彥正是在事業上一帆風順的時候得了長子邦彥口而如今顯赫一時的矢島裕介,那時只有一些三流的小公司分散在大連、瀋陽和長春只個地方,在企業界中還是個靠邊站的角色。

英彥的全盛時期並沒有持續多久。董事木村和經理部長小川密謀以購買原料為名把公司的票據向外發出按當時的貸幣計算總共是五百萬口而且事情就發生在英彥外出旅行的一周之內口事先已被裕介收買的木村和小川,將那些票據發往裕介用自已的資金掛牌的一個「幽靈公司」當英彥旅行同來的時候,眼前大勢已去,一點挽回的影子都看不到。木村和小川早已攜帶大筆的錢逃之夭夭英彥即使起訴也無濟於事。

之後,矢島又運用巨額資金,讓心腹部下橫田出面去侵吞走投無路的新滿州煉油公司的股票。就這樣、英彥的資金一被耗盡,矢島就通迫他出讓現有股份,而且逐漸把自己的部下安擂在董事、管理、監查等重要職務上橫田也按照裕介的步署,大力收買那些高級職員、顧問和律師,通迫英彥退職。

當然,在這一全過程中,矢島是絕對不出面的。不僅如此,還假意聲稱對英彥的困境十分同情,每每貸款給英彥。但那是月息兩讓的閻王債!

就這樣,慌不擇路的英彥便輕易地相信並開始依靠矢島。當從惡夢中醒來的英彥意識到自己上了矢島的圈套時,公司的動產不動產也被其奪了個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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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島以此為契機開始發跡,並帶著「剝皮裕介」的綽號向上層經濟界大步邁進。

被徹底擊垮的英彥經過了很長很長時間才從虛脫狀態中恢復過來。但他已經徹底失去了重返企業界的氣力,終以一名清閑的小官吏的身份結束了一生。

自那以後,英彥對此事雖然絕口不提,但在死前留給邦彥的遺仔中卻寫滿了對矢島的詛鴛邦彥把此事牢牢記在心中直尋找復仇的機會。

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晶子竟然愛上了矢島的長子稚之。邦彥心情很複雜。在責怨晶子的同時。另一個念頭總時不時地湧現出來以晶子為跳板,爭取打入矢島的公司,然後從內部搞垮它。

「現在橫田、木村、小川這些雜種都成了京急企業的核心人物。但,我要叫他們和矢島一起體驗一下他們精心築起的安樂窩被搗毀、他們從那上面猛跌下來是什麼滋味!」

矢島的爾急王國是有著強大的實力和絕對的權威的而這些恰恰激起了邦彥強烈的逆反心理和破壞欲當然,赤手空拳一文不名的自已要去對付擁有千億元資本的京急這個龐然大物,目前還無從談起―這一點邦彥自己也很清楚。

「必須有強大的財力做前提!」

要得到這些,需要冷靜的頭腦和順手的武器。此外還需要年輕。現在,邦彥剛剛二十八歲,不用著急。有志者事竟成―沒有辦不成的事。世界上有這樣一種人:他只有在全力追求自己的目標時才能體會到自已生命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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