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地帶》 - P21

 高危地帶

 理查德 普萊斯頓 作品,第21頁 / 共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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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爆發出緊張不安的笑聲。

時間正在悄悄流逝,而病毒正在猴舍內擴大增殖。彼德斯檢查了這些袋子——看到猴子們被包裹了雙層或三層,讓人比較放心——他決定把它們帶回迪特里克港,卻又擔心事後的衛生法律問題。正如他後來向我解釋的,他的推理是這樣:「倘若讓這個傢伙把它們運回雷斯頓猴舍,我感覺,在他駕駛貨車運送的途中,會對人們有某種附加的風險,同時這樣也會拖延診斷它們的時間。我們覺得,如果我們能迅速地得出埃博拉病毒的確切診斷,這將對每個人都有好處。」當然會有一些聰明的軍方律師站出來指出,為什麼用私人轎車的行李箱運送充斥著埃博拉病毒的死猴子穿越州界是如此遵紀守法,以至於對這件事情甚至不會有任何的疑問了。

就外形來說,他的那輛紅色的舊豐田汽車算不上最好的,而他已經對它的重售價喪失了興趣。他掀開了行李箱。箱子裡面鋪著一層毯子,他沒看見任何可能刺破塑料袋的尖角。

他們沒有戴橡皮手套。因此,他們得裸露著雙手提起這些塑料袋。南希保持自己的臉遠離貨車的封閉的空氣,檢查著袋子的外表面是否沾有血滴。「袋子的外面消毒過嗎?」她問伏特。

比爾說,他已經用次氯酸鈉漂白液沖洗過袋子的外表面。

她屏住呼吸,抗爭著嘔吐因子,拾起了一隻袋子。猴子在裡面滑動了一下。他們輕輕地把袋子挨個堆放在豐田車的行李箱中。每隻猴子的重量在五磅到十二磅之間。這樣,具有4級生物危害的正在液化的靈長類動物的總重量達到約五十磅。這一重量壓低了豐田車的車尾。彼德斯關上了行李箱。

南希盼望著能夠立刻解剖這些猴子。假如你把一隻埃博拉猴子在塑料袋裡放上一天,那麼最終你所看到的將只是一袋肉湯。

「在我後面跟著,注意水滴啊。」彼德斯打趣道。

太空行走

城市假期 Amocity!

  

星期三,下午兩點

他們在下午三點左右回到了研究院。彼德斯上校把豐田車停在大樓側面的一個裝卸站台上,找來一些士兵幫忙把這些垃圾袋搬運到一間密封的供給艙里,從這間密封艙可以通向埃博拉套間。南希則走到她的一名下屬的辦公室里,這名下屬是羅恩?特洛特中校,南希吩咐他整裝進去,而她自己隨後就到。他們將是高危地帶中的一對搭檔。

正如她一貫的作風,進入4級區域之前,她取下訂婚戒指和結婚戒指,把它們鎖在辦公桌抽屜里。她和特洛特中校一起沿著走廊前進著,他先進入通往AA-5區域的狹小的更衣室,而她在走廊里等著。指示燈變亮,她明白他已進入更高級別區域,於是在感測器上刷過她的安全卡,打開了通向更衣室的大門。她脫去身上的所有衣服,換上一套長袖刷手衣,站在通向內部的門前,藍色的光線傾瀉到了她的臉上。這扇門的旁邊也安裝了一個安全感測器,是一個數字鍵盤。你的安全卡是不能攜帶到更高級別區域中去的。在消毒過程中,安全卡有可能會被化學物質熔化或者毀壞。因此,你需要記住自己的安全密碼。南希在鍵盤上按了一串數字,而大樓的中央計算機系統注意到南希正試圖進入。裁定她獲准進入AA-5區域后,計算機打開了門鎖,並且發出嘟嘟聲,提醒她可以向裡面繼續進發,而系統不會報警。她穿越淋浴室,走進盥洗室,穿上白色短襪,繼續前進,然後打開了通往3級中間整備區的一扇門。

她在那裡與特洛特中校會合,他是一個結實的黑頭髮的男人,南希與他共事了許多年。他們戴上內層手套,並封住袖口。南希在耳朵上戴上了聽力保護器。她不久前才開始戴這種玩意兒,因為人們漸漸懷疑,衣服內部的空氣轟鳴聲也許喧嘩得足以損傷你的聽力。他們拉上宇航服,然後密封好「密保諾」拉鏈。摸弄宇航服的同時,他們相互側身移動著。穿著生化防疫宇航服的人們傾向於相互在彼此身旁行走,就像兩名摔跤選手在比賽開始時,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一樣,他們尤其注意觀察手部,確保他們沒有持著尖銳的物體。這樣的畏縮是本能的。

他們封好衣服,緩步移動著穿過中間整備區,面朝一扇高大的密封門。這是一間供給密封艙。它並不通向高危地帶。它通向外部世界。他們打開了這間密封艙。地板上堆著七個垃圾袋。

「盡量多搬一些。」她對特洛特中校說道。

他拾起幾個袋子,她也一樣。他們步履蹣跚地走回來,來到中間整備區的另一扇密封門前,而這扇門通向4級區域。她拾起一個盛放著工具的金屬器皿。她感到漸漸溫熱,她的面罩模糊了。他們打開了密封門,然後一起走了進去。南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集中心神。她想像著,當你穿行於通往4級區域的灰色地帶時,你的感覺就像在進行一次太空行走,儘管與進入外層空間所不同的是,你進入了內層空間,而這裡的空間中充滿著企圖進入你的衣服內的生物的壓力。研究院里的人們始終會出入於4級區域,尤其是那些非軍職的動物管理員。但是,進入隔離地帶解剖一隻死於擴大而未知的高危微生物的動物屍體,這就不可同日而語了。這可是高風險的工作。

南希集中精神,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她打開了較遠的那扇門,走進了高危一側。然後她回到密封艙裡面,拉開了化學淋浴的序列。於是就在密封艙里啟動了凈化循環,這一過程將會消滅所有可能伴隨他們通過而滲入密封艙的高危微生物。

他們穿上深筒雨靴,拖著猴子沿著空心磚通道前行。宇航服裡面的空氣漸漸變得不那麼新鮮了,他們需要立即連通氣源。

他們來到一間冷藏室,將所有的塑料袋扔到冷櫃里,只留下了一個袋子。他們把這個袋子搬進了驗屍室。他們謹慎地移著步伐,彼此的身體相互貼近,然後插上了輸氣軟管。乾燥的空氣湧進來,他們的面罩又變得清晰了。南希戴著聽力保護器,而空氣遠遠地隆隆響著。他們戴上了外科手套,覆蓋到宇航服手套的外面。南希把工具和樣品容器放置到解剖台前端,挨個清點著數目。

特洛特解開了垃圾袋上的一些繩子,然後打開了它,袋內的高危地帶與房間的高危地帶在此時合併了。他和南希一起把猴子提出來,然後擱到解剖台上。她接通了外科手術燈的電源。

一雙明朗的褐色眼睛凝視著她。這雙眼睛看起來是正常的,沒有變紅。眼白呈白色,瞳孔黑色而清澈,像夜晚一樣黑暗。她能夠看見手術燈在瞳孔里的反射影像。眼睛的裡面與後面空無一物,沒有思想,沒有生命。細胞已經停止工作了。

一旦生物機器上的細胞停止運轉,它就再也不會重新啟動。它會落入腐朽的深淵,變得紊亂而無規則。惟一的例外是病毒。它們能夠停止活動,表現出死寂的狀態。然後,假如它們接觸到生命體系,它們就會開啟繁殖的大門。惟一「生存」於這隻猴子體內的東西就是這種未知的微生物,而且它是毫無生氣的,暫時是這樣。它現在沒有繁殖,也未做任何別的事情,因為猴子的細胞已經死亡了。但是,假如這種微生物觸碰到活細胞,比如南希的細胞,它就會復甦並且漸漸自我放大。從理論上來說,它能夠在人類中自我放大到布滿整個世界。

她拿起一把解剖刀,切開了猴子的腹部,這種切割是緩慢而柔和的,使刀刃充分地遠離她那戴著手套的手指。脾臟腫脹而堅硬,如同皮革一般,又像熏過的球狀義大利香腸。在這隻猴子體內,她沒有看到任何出血損傷。她曾預期這隻猴子的內部會是一片血的湖泊,然而沒有,這隻猴子看起來很好,它並沒有體內出血。倘若這隻動物死於埃博拉病毒,那麼這肯定不算一個明確的病例。她切開了腸子,裡面沒有血。肚子看起來還不錯。然後她又檢查了胃。她發現那裡有一串出血點,位於胃和小腸的接合部。這可能是埃博拉病毒的跡象,但絕非清楚的跡象。它也可能是猿出血熱的徵兆,而不是埃博拉病毒。因此在驗屍過程中,僅僅憑藉目視檢查內臟,她還不能確認這隻動物體內埃博拉病毒的存在與否。

利用一把鈍剪刀,她從肝臟里剪出了一些楔狀物,然後把它們按在載玻片上。載玻片和血液試管是高危地帶中允許使用的僅有的兩種玻璃製品,因為如果什麼東西破裂的話,玻璃碎片會帶來危險。這個房間里的所有實驗燒杯都是用塑料製成的。

她緩慢地工作著,保持雙手不接觸體腔,並儘可能遠離血液,一遍又一遍地在環保化工清毒劑容器中漂洗她的手套。她頻繁地更換著手套。

特洛特偶爾對她匆匆一瞥。他幫她扶著屍體,夾住血管,並且當她需要工具時遞給她工具。他們能夠讀懂對方的唇語。

「鑷子。」她的嘴角輕輕動了一下,指向鑷子。他點頭並遞給她一雙鑷子。他們沒有交談。她獨自浸沒於空氣的噪音之中。

她漸漸覺得這隻猴子沒有感染埃博拉病毒。在生物學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清楚的,所有事情都太複雜了,所有事情都一團糟。當你自以為理解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你只不過是剝去了其中一層,發現了下面的更深的複雜性而已。大自然決不簡單。這種新興的病毒就像一隻掠過夜空的蝙蝠,正當你自以為看見它揮舞翅膀時,它早已消失了。

槍戰

星期三,下午兩點

在南希研究這些猴子的同時,彼德斯上校正在迪特里克港司令部大樓的會議室里。在這個房間中,你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局勢已危如累卵。世界上幾乎所有的知曉埃博拉病毒的意義的人們圍坐在一個長方形桌子旁邊。坐在桌子最前面的是主持這次會議的拉塞爾將軍,他身著軍裝,高大魁梧,表情堅韌。他不想使會議演變為疾病控制中心和軍方之間的一場權力鬥爭,也不希望讓疾病控制中心接管這件事情。

多戈德也在那裡,身穿一件黑色西服,表情漠然而冷酷;實際上,他緊張得心如刀絞。吉恩滿臉鬍鬚,怒視著桌面,一言不發。還有來自弗吉尼亞衛生部門和費爾法克斯縣的官員。墨菲——埃博拉病毒的共同發現者,拉塞爾將軍邀請的疾病控制中心官員——坐在桌子旁邊,緊挨著另一名來自疾病控制中心的官員,約瑟夫?麥考密克醫生。

城市假期 Amocity!

  

約瑟夫是疾病控制中心特別病原部的主任,這個部門曾由卡爾?約翰遜管理,後者是埃博拉病毒的另一位共同發現者。約瑟夫是卡爾的繼任者——卡爾退休的時候,約瑟夫被委任到這一職位上。他曾在非洲生活和工作過。他是一位英俊而練達的醫學博士,長著一頭捲曲的黑髮,戴著圓形「菲奧魯奇」眼鏡,富有魅力,令人信服,個性活潑而張揚。他是一個頭腦敏銳、野心勃勃的人,曾在職業生涯中成就過非凡的事業。他出版過關於埃博拉病毒的重要研究文章。與房間里的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曾經目睹並醫治過埃博拉病毒的人類病例。

碰巧的是約瑟夫和彼德斯均不能忍受對方。許多年前,這兩位醫生之間曾經互生怨恨。為尋找埃博拉病毒,他們都搜索過非洲的最陰暗的角落,然而他們都沒有找到它的天然藏匿之所。現在很顯然,和彼德斯一樣,約瑟夫感到自己終於一步步走近這種病毒了,他準備進行一次壯觀的搏殺。

會議首先由這種毒株的共同發現者加爾林開始。加爾林站起來講話,不時地比劃著圖表和照片。然後他坐了下來。

現在輪到多戈德講話了,他心裡緊張萬分。多戈德描述著自己在猴舍里看到的疾病的臨床特徵,而結果他感覺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緊張。

緊接著,約瑟夫站起來講話了。他所說的話依然是備受爭議的問題,有一套軍方版本,當然還有另一套版本。根據軍方的人們回憶,他轉身朝向加爾林,遣詞造句給人這樣的印象:非常感謝,加爾林。謝謝你提醒我們。現在大人物就在這裡。在你們傷害到自己之前,你們儘管可以把這件事情轉交給我們。我們在亞特蘭大擁有一流的隔離設備。我們只不過會帶走你們的全部材料和病毒樣本而已。我們將從這裡開始看管它。

換句話說,軍方的人們認為約瑟夫試圖讓自己表現為惟一的真正的埃博拉專家。他們認為他企圖接管對於爆發事件的處理,並攫取軍方的病毒樣本。

聽著約瑟夫的這番話,彼德斯氣得冒煙了。他對這種發言感到越來越憤怒了,認為這是「非常傲慢無禮的」。

而約瑟夫的記憶則有所不同。「我為雷斯頓的動物事態提供過幫助,我敢肯定,」當我打電話給他時,他回憶說,「我不曉得有任何衝突存在。假如有任何的仇恨,那也是來自他們一方,而不是我們一方,其中緣由他們比我要更清楚。我們的態度是,嗨,夥計,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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