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劊子手》 - P6

 法官和他的劊子手

 弗里德里希 杜侖馬特 作品,第6頁 / 共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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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前面的汽車往左拐彎駛入一條田間小路,錢茨煞住汽車。他搖下車窗,以便探出身子。他們模糊地辨認出田地外有一幢房子,為白楊樹所環繞,人口處燈火通明,汽車全部停在門口。人聲從那邊傳來,然後人們全體進入了房子,四周一片寂靜。入口處的燈光熄滅了。「他們不再等待什麼人了。」錢茨說。

貝爾拉赫下車來呼吸一下夜間的冷空氣。這使他覺得舒服。他看著錢茨駕車越出右面路邊,車身幾乎一半停在一片牧場上,通向拉姆波因的路實在太狹窄了。於是錢茨也下了汽車,朝老人走來。

他們穿過田間小路,向一座田野間的房子走去,路很泥濘,坑坑窪窪全是積水,這裡也下過雨。

接著他們走近一堵低矮的圍牆,緊閉的大門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銹跡斑斑的鐵欄杆聳出牆頭,他們的目光越過圍牆向裡面的房子張望。

花園裡一片荒涼,那輛大轎車象一頭巨獸停在白楊樹下;看不到絲毫燈光,呈現出一派荒涼景象。

黑暗中他們好不容易才看出方格門的中央有一塊牌子。牌子的一頭顯然鬆開了,它歪掛著。錢茨拿出從汽車裡帶來的手電筒一照:牌子上是一個大寫的G字。

他們又重新站在黑暗中。

「您瞧,」錢茨說,「我的揣測是正確的。我不過是揣測,結果真猜著了。」然後他心滿意足地要求道:「現在請給我一支煙,探長,我想抽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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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拉赫敬了他一支,說:「現在我們還應該知道。G說明什麼。」

「毫無疑問就是加斯特曼。」

「為什麼?」

「我查過電話簿,在拉姆波因只有兩個G字打頭的電話。」

貝爾拉赫吃驚地笑了,接著問:「為什麼不可能是另一個G呢?」

「不會的,那是憲兵隊部。難道您相信,一個憲兵會卷進什麼謀殺案中去嗎?」

「一切都是可能的,錢茨,」老人回答。

錢茨划著了一垠火柴,這時強烈的狂風正憤怒地搖撼著白楊樹林,要點燃香煙確實費勁。


第六章


貝爾拉赫很驚奇,他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麼拉姆波因、迪塞和里格尼爾的警察局不來光顧這個加斯特曼,他的房子就座落在開闊的田野上,從拉姆波因可以一覽無餘,在這裡舉行一次社交宴會而想保密絕對不可能的,應該說,由於是在一個這樣小的朱拉山村裡舉行,恰恰更加引人往意。

錢茨回答說,對此他還不能作出任何解釋。

於是他們決定,繞房子環行一周。他們分手了,各自走一個方向。

錢茨已消失在黑暗之中,貝爾拉赫單獨留下。他朝右邊走。他翻起大衣領子,因為他凍僵了。他又重新感到胃部的重壓,劇烈的刺痛使他的額頭布滿冷汗。他沿著矮牆走,培和他走的方向一樣往右拐彎。房子仍然處在徹底的昏暗之中。

他重新站住,把身子靠在牆上。他看到樹林邊緣拉姆波因村的燈光,又繼續往前走。矮牆改變了方向,他也跟著往西走。住宅的后牆一片通明,二層樓一排窗子里射出了明亮的燈光。他聽到鋼琴聲,更走近些諦聽時,他肯定有人在演奏巴哈的作品。

他繼續往前走,根據他的估計,他即將遇見錢茨,他努力觀察著被燈光鋪滿的田野,等他發現離他不多幾步路站著一隻巨獸時,已經為時過晚了。

貝爾拉赫善於識別獸類、但是這麼一隻龐然大物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雖然他認不清它的全貌,只能看見一個側影凸出在明亮的地面上,這隻猛獸呈現出如此可怖的形象。以致貝爾拉赫都不能動彈了。他看到這隻巨獸緩慢地,似乎是無意地轉過腦袋瞪視著他。一對圓眼睛看上去象兩塊光亮而空白的平面。這一意外的遭遇。這隻巨獸的威懾力,這一不尋常的現象使他變得疲軟無力。他固然尚沒有喪失冷靜的理智,但是卻忘了必須採取行動。他瞧著這隻野獸雖然並不畏懼,但是卻感到迷惑。犯罪行為始終誘惑著他,就象去破解一個新的大謎語似的始終吸引著他。

這條狗猛然跳起來,一片巨大的黑影向他撲來,這是一隻強有力而殺氣騰騰的兇猛的怪物。他承受著那無意識的暴躁的野獸向他猛撲下來的壓力,幾乎來不及舉起左臂保護自己的咽喉,老人不出一聲,沒有發出恐怖的叫喊。似乎一切在他看來是如此的自然,完全合乎這一世界的自然規律。

在這隻野獸還不曾撕碎他擋在喉嚨前的左臂時,他聽見一聲槍響;撲向他的身體痙攣起來,溫暖的血噴到他手上。狗死了。

這頭巨獸沉重地躺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去撫摸它那光滑而汗濕的毛皮,艱難地直起身子,抖了一抖,抹去沾在手上的幾根濕草。錢茨走過來,離他很近時才把手槍重新裝進大衣口袋。

「您受傷了嗎,探長?」他問,懷疑地瞧著撕破的左臂。

「完全沒有。那野獸沒能咬透。」

錢茨彎下身子,把野獸的腦袋轉向燈光,死亡的眼睛反射出光芒。「是食肉獸的牙齒,」他戰慄地說,「這野獸會把您撕碎的,探長。」

「您救了我的命,錢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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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茨卻問道:「您身邊從來不帶武器嗎?」

貝爾拉赫用腳碰碰躺在他面前的一動不動的軀體。「很少帶,錢茨,」他回答,他們又沉默了。

死狗躺在冰冷骯髒的土地上,他們俯視著它。他們腳下黝黑的一大片東西正在蔓延開來。鮮血從這頭猛獸的傷口汩汩流出,就象是黝黑的火山熔岩。

當他們重新抬頭張望時,發現良己面對著一幅完全改變了的景象。音樂中斷了,燈光明亮的窗子已全部打開,穿夜禮服的人們向外探著身子。貝爾拉赫和錢茨互相瞠目而視,讓他們好似站在戲台上當眾表演,這使他們很不愉快,尤其因為這戲台設在上帝遺棄的尤拉山區,周圍只有野兔和狐狸在互道晚安,探長惱火極了。

五扇窗戶里最中間那扇窗前單獨站著一個人,和其餘人都分開著,那個人用一種特別而清晰的聲音大聲問道,他們在那邊幹什麼。

「警察局的,」貝爾拉赫平靜地回答,又補充說,他面前的想必一定是加斯特曼先生。

那個人回答道,他很驚訝,為了同加斯特曼先生說話,居然必須開槍打死一條狗。而且恰好是在他有興趣、有機會欣賞巴哈的音樂的時候,說完他重新關上窗戶,動作穩重,不慌不忙,彷彿他根本沒有動怒,而毋寧認為這次談話完全無足輕重。

從各扇窗口繼續傳出紛亂的人聲。人們高聲說著這一類的話,諸如:「真是聞所未聞!」「主任先生,您說什麼!」「簡直不象話!」「令人無法相信,警察局的人。議員先生!」然後人們都縮了回去。窗戶一扇扇接著關上了,_之後是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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