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古鎮奇遇
在尼羅河上乘帆而行!這是多大的一種享受!我們離開了東方的大門,向南方行駛著。
啊,南方!誰能想到,蘇丹一詞竟和德語中的南方是同一個意思。而蘇丹在阿拉伯語和土耳其語中卻是黑色土地的意思。
到南方去!這意味著要駛向一個未知之地、一個神秘的地方。而即使你已經10次、20次地進行過這樣的旅行,南方對你仍會是一個神秘之地,因為你每時每刻都會有新的發現。
我更喜歡船上的甲板,而不喜歡窄小的火車車廂。在這裡我可以坐在地毯或軟墊上,手中拿著煙斗,前面擺著咖啡。寬寬的河道像大海一樣展現在你的面前,無邊無際,這會引發人的想象力,引起對南方的遐想,想到那裡繁茂的巨形植物和珍奇的動物。北風吹著船帆,水手們散坐在甲板各處無聊地消磨著時間,有的在睡覺,有的在發獃,有的在做著孩童般幼稚的遊戲。他們的眼睛雖然疲倦了,但卻沒有閉上,他們在做夢,直到聽見「信徒們,起來開始禱告了」的喊聲,大家才一起跪倒在地上,躬身朝著麥加的方向,口中呼道:「我證明,除了安拉再也沒有上帝;我證明,穆罕默德是上帝的使者!」過後,人們又開始睡覺和遊戲,直到船長發號施令,或者旁邊駛過的船隻或木排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對外國人來說,這裡的木排是十分有趣的,它不是由樹榦或其它木材而是由水罐紮成。埃及人只喝尼羅河的水,這種上面有很多細孔的水罐。可以使水中的污物沉澱,河水通過細孔得以過慮,因此罐中的水要清於河水。喝起來十分爽口,一旦習慣喝這種水,就會覺得它比綠洲水源的水還要好喝。這種水罐是在尼羅河左岸一個叫巴拉斯的地方燒制的,因此它就叫做巴拉斯罐。人們用繩子編成方網,網眼和水罐的直徑相同,水罐可以掛在上面。由於水罐是空的,可以漂浮在水面上。然後上面再鋪上一層東西,就變成了木排,順流而下。
尼羅河的汛期使這個國家富饒,因為河水的漲落很有規律,漲水的規模越大,當年的收成也就越好。為使河水漫淹的地區儘可能遼闊,尼羅河沿線修了很多運河。在這些運河的水壩上或較高的河岸上,都安有水車,土地的主人可以用它把水引向自己的田地。水車多是由一個輪盤和上面懸挂的眾多水罐組成,水罐在下面灌上水,轉到上面把水倒進溝渠。水車由駱駝、毛驢、牛甚至用人工驅動,轉動時發出的單調的吱扭聲,從很遠的地方就可以聽到。有時也能看到一個貧苦的農民站在運河旁,用雙手灌溉他那一小片土地,他沒有那麼多的錢去購置水車,也無法為它納稅。在埃及一切都是要上稅的,甚至是一棵只結幾個果實的樹木。為了免於納稅,有時竟會發生一個地區的棕櫚園全部被毀的事件。稍有一些錢財的人,都因為怕露財而心驚膽戰,而窮人就不必掩蓋自己的貧困了。因此,這個尼羅河國家的居民給人造成的貧窮的印象,同這個國家的富饒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我們接近了艾斯尤特,這是我的第一個目的地。豬隼號航船是在吉薩岸邊停留了兩天後才起航的。因為總督的船長要辦公事。他在開羅追捕賣藝人沒有成功,回來以後聽到那人已經乘坐「快捷之父」號木船逃往上游去了,感到十分惱火,只能期望我們高速的獵隼號能夠趕上他的木船。
我們停靠了所有的港口,又派小艇去打探那艘木船的下落,但都沒有結果,那艘船沒有靠過岸。於是我們把希望寄托在艾斯尤特,希望在那裡能找到它,然後再去了解賣藝人的情況。還沒有到達港口,我們就已經看到了這座城鎮的面貌。科普特語叫它薩烏德,是一座古老的「狼城」。它位於遠離河岸的一塊富饒的土地上,當時就有三萬之多的人口,是帕夏和科普特主教的所在地。這裡的商路一直深入到非洲的腹地,是努比亞人和東蘇丹人商隊的主要集散地。它雖是古代的一個重鎮,但卻沒有什麼古迹,值得一提的只是那古老的墓地和城西利比亞山中的備受崇仰的狼屍木乃伊墳墓。離此地不遠的馬布德村還有一個鱷魚木乃伊洞穴,可惜很少有人前去參觀。
我們在艾斯尤特的港口艾哈姆拉村靠了岸。總督的船長不需要向港口的警察登記,他和我一起立即上了岸。我們尋找著那艘木船,但它不在這裡。從港口指揮那裡我們得知,有人看到過這艘船,但它沒有靠岸就開走了。我們只能承認,賣藝人不在艾斯尤特。阿赫麥德急於要抓到這個人,所以決定儘快起錨,爭取趕上那艘木船。本來他在艾斯尤特也不想停留太久,因為他在喀土穆還有公幹。在開羅的最後一天,他通過安排在每一個尼羅河城市的內線得知,南方有發生大案的跡象,必須儘早趕去。至於是什麼樣的案子,儘管他平時對我一向坦誠和信任,但我還是無法得知。我發覺,阿赫麥德在考驗我的知識,他的求知慾特別令我高興,我不得不回答他提出的上千個問題。他不論在生理上還是在心理上都是一個聰敏的人,能輕而易舉地理解我所講的一切,但他也承認,同一個歐洲人的知識相比,他的知識還很貧乏。這可以理解,因為他沒有在學校里受過這些教育。我盡量回答他提出的任何問題,可這樣一來,他竟把我看作了學識淵博的學者。他雖然對我表現出尊敬和友善,但卻仍然保持著東方人所特有的含蓄和他所承擔職務的尊嚴。我看到,他確信作為總督的船長,其地位是在我之上的,因為我既無軍階又無其它任何職銜。他這種觀念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我開心地發現他對我的禮貌和謙虛所表露出來的某種滿意的神情。他對我的舉止始終報以一種真誠,只是涉及到喀土穆和他的計劃時,這種真誠才不復存在。因為這是他的職務機密,所以我並不怪罪他。但我仍然感到他的這種態度,不僅是出自職務原因,也是出自個人考慮而產生的。這常使我感到不快,儘管我沒有公開表露出來。
由於我答應了那個胖土耳其人納西爾,在艾斯尤特等他的到來,所以只好在這裡和阿赫麥德分手了。兩個黑孩子留在獵隼號上由他保護,因為他比我更有可能把他們送回家去。要告別的時候,兩個孩子緊緊抱住我,不肯留在船上。我只好答應隨後會趕去找他們,才止住了他們的眼淚。然後,兩名水手幫我拿了行李,總督的船長陪我進了城。當我問起我將住在什麼地方時,他奇怪地看著我說:「只能住在帕夏那裡,怎麼能住在別處?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只能住在最高貴的人家裡。」
「你覺得,他會歡迎我嗎?」
「那是當然!何況又是我親自把你帶去並向他推薦的。他會像對待一個朋友那樣對待你的。」
我放心了。不過我倒是更願意住到一個我自己付錢的地方。
我們從港口沿著一道水壩向城裡走去,兩邊嫩綠的原野,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著光。在壩上行走的人很多,有從港口來和到港口去的,我們通過一座拱門同時也是市鎮的城門,走進一座庭院,它是帕夏宮殿的一部分。周圍房屋的牆壁都是白色的,不多的幾處窗口,都安裝有遮陽的柵板。圍牆旁放置有低矮的坐凳,上面坐著很多在那裡抽煙和喝咖啡的長須男子。我估計他們是宮殿守衛人員。這些男子中沒有一個人理會我們的到來。
可以看出,阿赫麥德不是第一次光顧這裡。他讓水手等在外面,便和我一起走進了一扇門。那裡面站著門衛,阿赫麥德告訴他要見宮殿的總管。那個士兵把槍靠在牆上走開了。過一會兒他走了回來,伸出一隻手掌來對總督的船長說:「你如果給我一點小費,我就帶你進去。」
「正義之仆」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這就是給你的小費,快走,如果你不想受到鞭刑的話!」
被打的士兵這時才仔細看了看對面的人。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尋常的人物,耳光就是證明,於是一邊用手揉著臉,一邊帶我們進去了。
我們來到一個內院,它的四周都是門。其中的一個門下面站著一個用長袍裹著身體的黑人,那人正在用陰沉的目光盯著我們。但當發現是總督的船長時,他的面部表情立即發生了變化,彎下寬闊的肩膀,雙手交叉到了胸前說:「請原諒,讓你在這裡見到我!我要是知道閣下光臨,一定會去迎接你的。」
粗暴會讓人對你尊敬,看來總督的船長知道這個道理,他不滿地回答說:「這倒不需要。可你怎麼竟敢讓門衛向我索取小費呢?」
「他要了嗎?」黑人吃驚地說,「噢,總督的船長,我決沒有讓他這樣做。安拉可以為我作證!」
「住嘴!我知道你是怎樣調教他們的,你讓他們索取小費,然後和他們平分。」
「你聽到的不是實情。為了證明我說的是實話,我現在就讓這個奴才受到鞭刑!」
「這不必了,我已經教訓了他。如果你想和他平分,我也可以把給他的東西再給你一個。去向帕夏通報吧!」
「對不起,這我做不到!我高貴的主人和他的隨從到達赫拉綠洲去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要一個多星期後,我們這些奴僕才能有幸再次見到他的尊容。」
我原以為這個黑人是名僕人,因為他穿著絲綢衣服,所以可能是個受到信賴的僕人,例如後宮僕人之類的,然而我猜錯了,我聽到阿赫麥德繼續對他說:「那我就給你下命令吧,就像他本人對他的總管下命令一樣。這位先生是來自德國的非常有學問的貴客,他準備在艾斯尤特停留幾天。我想向帕夏推薦他作為他的賓客,但他不在,所以我命令你接待這位先生並好生照顧他,就像照顧你家主人的親戚那樣。」
原來這個黑人肩負宮殿總管這樣一個重要的職務。
他用並非十分友好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下,回答總督的船長說:「你的意願會實現的,先生!我會給這位外國人安排一個符合他身份的房間。請進屋,允許我為你獻上煙斗和咖啡吧!」
「我沒有時間在這裡坐了,我必須儘快起航。我只能留到你為這位先生安排好合適的住處后就走。你現在就帶他去,動作快些!」
我不太喜歡總督的船長這樣對待這個黑人,可以想象由此而產生的後果都將由我來承擔。黑人皺了一下眉頭,但仍禮貌地躬下了腰,請我們跟著他走。他帶我們來到藍色的牆上描繪著金色《古蘭經》經文的一個很大的房間,告訴我們這就是我的住處。阿赫麥德對此表示滿意,並且強調說,他還將詳細了解我在這裡生活的情況,同時命令總管把我的行李取來。胖黑人離開了。過了一會兒,進來了另一個黑人,把水手替我帶來的行李拿了過來。第二個黑人緊接著為我送上了煙斗和咖啡,並坐在我的面前為我服務。東方國家的每一個殷富的家庭,人們都隨時備有沖咖啡的開水。這種快捷的服務,使總督的的船長感到他命令的實現得到了保障。他給我留下了通信地址,說我可以通過這個地址得到他的信息,然後向我伸出了手。
「現在我們要告別了!你在這裡將受到很好的庇護,你可以隨心所欲來去自由。如果你的願望沒有得到滿足,你可以提到我,而且對他們要粗魯一點兒!安拉保佑你,讓你再順利來到我的身邊!」
他走了。說實話,我並沒有感覺他的話有什麼不對。我甚至覺得,馬上就會發生什麼事情,使我得立即接受他的忠告變得粗暴起來,但我想不出有什麼事需要我這樣做。我必須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在這裡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阿赫麥德採用的推薦我的方式,不會使那個黑人總管對我產生好感。我暗下決心,如果在這裡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立即離開這座宮殿去找另外的住處。
我在軟墊上抽著煙,大約坐了一個小時左右。估計總督的船長已經離開了港口。我想,現在大概會有人來聽取我的吩咐了。人確實來了,但他並不是來聽我吩咐的。總管走了進來,一直坐在我面前點煙的黑人立即退了出去。黑人總管並沒有按規矩坐到我的身邊,而是站到了我的對面,用敵視的目光打量我的全身。
「就是說,總督的船長是你的朋友了?看他發號令的樣子,人們會以為他就是總督本人。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不久以前。」我善意地回答道。
「這樣他就把你帶到了帕夏宮殿?你來自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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