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的研究》 - P20

 血字的研究

 阿瑟 柯南 道爾 作品,第20頁 / 共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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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是傑弗遜·侯波。你還記得我嗎?」

這個摩門教徒帶著毫不掩飾的驚異神色望著他。的確,這個面色慘白、兩目猙獰、衣衫襤褸、蓬首垢面的流浪漢,很難使人認出他就是當日那個年輕英俊的獵人。但是,當他終於認出這確實是侯波時,他的驚異便變成了恐怖。

他叫了起來:「你瘋了,竟敢跑到這裡來。要是有人看見我在和你說話,連我這條命也要保不住了。因為你幫助費瑞厄父女逃走,四聖已經下令通緝你了。」

侯波懇切地說:「我不怕他們,我也不怕他們的通緝。考起,你一定已經聽說這件事了。我千萬求你回答幾個問題。咱們一向是朋友,請你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拒絕。」

這個摩門教徒不安地問道:「什麼問題?趕快說,這些石頭都有耳朵,這些大樹也長著眼睛哩。」

「露茜·費瑞厄怎麼樣了?」

「她在昨天和小錐伯結婚了。站穩了,喂,你要站穩些。看,你怎麼魂不附體了?」

「不要管我,」侯波有起無力地說。他的嘴唇都白了,頹然跌坐在剛才靠著的那塊石頭上,「你說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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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結婚的,新房上掛著的那些旗幟就是為了這個。究竟該誰娶她,在這個問題上小錐伯和小斯坦節遜還有過一番爭執呢。他們兩個人都去追趕過他們,斯坦節遜還開槍打死了她的父親,因此他就更有理由要求得到她。但是,他們在四聖會議上爭執的時候,因為錐伯一派勢力大,於是先知就把露茜交給了錐伯。可是,不管是誰佔有她,都不會長久了;因為昨天我看見她已經是一臉死色,哪裡還象個女人,簡直是個鬼了。你要走了嗎?」

「是的,我要走了。」傑弗遜·侯波說時已經站了起來。他的面貌簡直象大理石雕刻成的一樣,神情嚴峻而堅決,一雙眼睛閃露著凶光。

「你要到哪裡去呢?」

「你不要管。」他回答說,一面背其他的武器,大踏步走下山谷,從那裡一直走到大山深處的野獸出沒之地。群獸之中,再沒有比侯波更為兇猛、更為危險的了。

那個摩門教徒的預言果然絲毫不爽地應驗了。不知是否為了她父親的慘死,還是由於她被迫成婚、心懷憤恨的緣故,可憐的露茜一直萎靡不振,了無生趣;不到一個月,她便鬱郁而死。她的混賬丈夫所以要娶她,主要是為了約翰·費瑞厄的財產;因此,他對於她的死亡,並不感到多大的悲傷;倒是他的一些起起卻對她表示了哀悼,並且按照摩門教的風俗,在下葬前,整夜為她守靈。第二天凌晨,正當她們圍坐在靈床旁邊的時候,室門忽然大開,一個衣衫襤褸、面目粗野、飽經風霜的男人闖了進來。她們驚駭萬分,嚇得說不出話來。這個人對那些縮作一團的婦女瞧都沒有瞧一眼,也不理會她們,徑自走向那個曾經一度蘊藏著露茜·費瑞厄純潔靈魂的蒼白、安靜的遺體。他彎下身來,在她那冰冷的額上虔誠地吻了一下。接著,又拿起她的手來,從她的手指上取下那隻結婚指環。他起厲地叫道:「她決不能戴著這個東西下葬。」當人們還沒有來得及聲張起來的時候,他便飛身下樓倏然不見了。這件事發生得這樣地出破,這樣地突兀,要不是露茜手指上那隻作為新娘標誌的金指環已不翼而飛的這一不可否認的事實存在,就連那些守靈人自己都很難相信這是事實,更不用說讓別人相信了。

傑弗遜·侯波在大山中飄蕩了幾個月,過著一種原始的非人生活,他刻骨銘心地時時刻刻想著報仇雪恨。這時,城裡流行著一種傳說,都說有一個怪人,出沒在深山大壑之間,他在城外到處徘徊不去。有一次,一粒子彈嗖地穿過斯坦節遜的窗戶,射在離他不到一英尺遠的牆壁上。又有一次,當錐伯從絕壁下經過的時候,一塊巨石,從他的頭上落將下來,他連忙卧倒在地,方才逃脫了這場災難。這兩個年輕的摩門教徒不久便發覺了企圖謀殺他們的原因。於是他們帶領著人馬,一再進入深山中去,打算捉住他們的敵人,或者把他殺死。但是,他們總是沒有成功。於是,他們便又採取了謹慎的辦法,絕不單獨外出,每到天黑以後,就足不出戶了。同時,他們又派人把他們的住宅警衛起來。過了些時候,他們認為可以放鬆這些措施了,因為既沒有人聽到過他們仇人的消息,也沒有人再見到他的蹤跡,於是他們就希望,時間一久,他的復仇心也許就會冷淡下來了。

事情卻遠非如此,可說是,這種復仇心卻反而更加增強了。侯波本來就具有堅定的、不屈不撓的精神,除了寢食不忘報仇以外,再也沒有任何別的情緒佔據著他的心靈了。何況首先他是一個非常實際的人。不久,他認識到,雖然他的體格十分強壯,也吃不消這種過度的操勞。風吹日晒,無遮無蔽,而且又吃不到象樣的食物,這樣,就使他的體力大大地耗損下去,倘若他象野狗似地死在大山之中,那麼,復仇大事又怎麼辦呢?而且,長此下去,勢必要得到這樣的結果。他覺得,果然如此,豈不正合了敵人的心意。於是,他勉強地回到了內華達他過去呆過的礦上去,以便在那裡恢復體力,並且積聚足夠的金錢,以備繼續追蹤仇人,而不致陷於起困之中。

他原來打算至多離開一年後就回來,可是由於種種意外情況的阻撓,使他無法脫身,將近五年之久。雖然五年過去了,但是在五年後的今天,往日切膚之痛,記憶猶新,復仇決心恰似當年那個令人沒齒難忘的晚上,當他站在約翰·費瑞厄墳墓旁邊時一樣的迫切。他喬裝改扮,更名改姓,回到鹽湖城來。他只求正義得伸,至於自己的生命則早已置之度外了。他到達鹽湖城后,才發覺不妙的消息正在等待著他。幾個月以前,摩門教徒中發生過一次分裂,教中年輕的一派起來反抗長老的統治,結果有相當多的不滿分子脫離了教會。他們離開了猶他,變成了異教徒。錐伯和斯坦節遜也在其中,可是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們的下落。據說,錐伯早就把他的大部財產設法變賣了,因此在他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腰纏萬貫的富翁,而他的同伴斯坦節遜,相形之下,卻是相當票窮。但是,他們現在究竟在何處,絲毫沒有線索可尋。

在這種困難情況下,不管復仇心如何迫切,一般人恐怕難免就要灰心喪志,放棄復仇的打算了。但是,傑弗遜·侯波卻一刻也沒有動搖過。他帶著他所有的一筆為數很少的金錢出發,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在美國各地尋找他的仇人。沒有錢的時候,就隨便找點工作餬口。一年跟著一年地過去了,他的一頭黑髮變斑白了,但是,他仍舊繼續流浪下去,就象是人類中的一隻不肯罷休的敏銳的獵犬一樣。他把他的全部心力都貫注在這個復仇事業上,為了這個事業,他已經獻出了他的一生。果然蒼天不負苦心人。不過,這只是從窗口中起見了仇人的面貌而已;但是,這一起卻告訴了他:他所追蹤的兩個仇人就在俄亥俄州的克利夫蘭城中。他回到他那破爛不堪的寄宿地方,把他的復仇計劃全部準備停當。但是,說也湊巧,錐伯那天從窗口中也認出了大街上這個流浪漢,而且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殺機。因此,他在斯坦節遜的陪同下(他已成為錐伯的私人秘書了),急忙找到了一位負責治安的法官,向他報告說:由於一個舊日情敵的嫉恨,他們的生命現在處在危險之中。當晚,傑弗遜·侯波便被逮捕了。因為他找不到保人,所以被監禁了幾個星期。等他被釋放出來的時候,他發覺的住處早就空空如也了,錐伯和他的秘書已經動身前往歐洲去了。

這一次,侯波的復仇計劃又落了空。但是,心頭積恨再一次激勵著他,要他繼續追蹤下去。然而由於缺乏路費,他不得不工作一個時期,節省下每一塊錢,為未來行動作準備。最後,等到他積蓄了足夠維持生活的費用以後,就動身前往歐洲去了。他在歐洲各地,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追趕著他的仇人;錢花完了以後,任何低三下四的工作他都干,可是,一直沒有追上這兩個亡命徒。當他趕到聖彼得堡時,他們已經離開前往巴黎去了。當他趕到巴黎的時候,他又聽說,他們剛剛動身去哥本哈根。當他趕到丹麥首都哥本哈根的時候,他又晚了幾天,他們幾天以前就往倫敦旅行去了。他終於在倫敦把他們趕到了絕境。至於以後在倫敦所發生的事情,我們最好還是引用華生醫生日記中詳細記載的這個老獵人自己所敘說的故事。這個故事,我們在前面已經讀過了。

十三 再錄華生回憶錄


我們的罪犯瘋狂的抵抗顯然並不是對於我們每個人有什麼惡意,因為當他發覺他已無能為力的時候,便溫順地微笑起來,並且表示,希望在他掙扎的時候,沒有傷害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他對福爾摩斯說:「我想,你是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去的。我的馬車就在門外。如果你們把我的腿鬆開,我可以自己走下去上車。我可不是象從前那樣那麼容易被抬起來的。」

葛萊森和雷斯垂德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認為這種要求太大膽了些。但是,福爾摩斯卻立刻接受了這個罪犯的要求,把我們在他腳腕上捆紮著的毛巾解開了。他站了起來,把兩條腿舒展了一下,象是要證明一下,它們確實又獲得了自由似的。我現在還記得,當時我瞧著他的時候,一面心中暗想,我很少見到過比他更為魁偉強壯的人了。飽經風霜的黑臉上表現出的那種堅決而有活力的神情,就象他的體力一樣地令人驚異和不可忽視。

他注視著我的同伴,帶著衷心欽佩的神氣說:「如果警察局長職位有空缺的話,我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了。你對於我這個案子的偵查方法,確實是十分謹慎周密的。」

福爾摩斯對那兩個偵探說道:」你們最好和我一塊兒去吧。」

雷斯垂德說:「我來給你們趕車。」

「好的,那麼葛萊森可以和我們坐上車去。還有你,醫生。你對於這個案子已經發生了興趣,最好也和我們一塊走一遭吧。」

我欣然同意了,於是我們就一同下了樓。我們的罪犯沒有一點逃跑的企圖,他安安靜靜地走進那個原來是他的馬車裡去,我們也跟著上了車。雷斯垂德爬上了車夫的座位,揚鞭催馬前進,不久,便把我們拉到了目的地。我們被引進了一間小屋,那裡有一個警官把我們罪犯的姓名以及他被控殺死的兩個人的姓名都記錄了下來。這個警官是個面色白皙、神情冷淡的人,他機械而呆板地履行了他的職務。他說:「犯人將在本周內提交法庭審訊。傑弗遜·侯波先生,你在審訊之前,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但是我必須事先告訴你,你所說的話都要記錄下來,並且可能用來作為定罪的根據的。」

我們的罪犯慢慢地說道:「諸位先生,我有許多話要說,我願意把它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你們。」

這個警官問道:「你等到審訊時再說不更好嗎?」

他回答說:「我也許永遠不會受到審訊了呢,你們不要大驚小怪,我並不是想要自殺。你是一位醫生么?」他說這句話時,一面把他的兇悍而黧黑的眼睛轉過來瞧著我。

我說:「是的,我是醫生。」

「那麼,請你用手按一個這裡。」他說時微笑了一下,一面用他被銬著的手,指了一下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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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按按他的胸部,立刻覺察到裡邊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跳動。他的胸腔微微震動,就象在一座不堅固的建築中,開動了一架強力的機平時的情形一樣。在這靜靜的屋中,我能夠聽到他的胸膛裡面有一陣輕微的噪雜聲音。

我叫道:「怎麼,你得了動脈血瘤症!」

他平靜地說:「他們都這樣說。上個星期,我找了一位醫生瞧過,他對我說,過不了多少天,血瘤就要破裂。這個病已經好多年了,一年比一年壞起來。這個病,是我在鹽湖城大山之中,由於飽經風霜,過度操勞,而且又吃不飽的緣故所引起的,現在我已經完成了我的工作,什麼時候死,我都不在乎了。但是,我願意在死以前,把這件事交代明白,死後好有個記載。我不願在我死後讓別人把我看成是一個尋常的殺人犯。」

警官和兩個偵探匆忙地商量了一下,考慮准許他說出他的經歷來是否適當。

警官問道:「醫生,你認為他的病情確實有突然變化的危險嗎?」

我回答說:「確是這樣。」

這位警官於是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了維護法律起見,顯然,我們的職責是首先取得他的口供。先生,你現在可以自由交代了。不過,我再一次告訴你,你所交代的都要記錄下來的。」

「請允許我坐下來講吧。」犯人一面說,一面就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我的這個血瘤症很容易使我感到疲乏,何況半個鐘頭以前,我們鬥爭了一番,這絕不會使病情有所改進。我已經是墳墓邊上的人了,所以我是不會對你們說謊的。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千真萬確的。至於你們究竟如何處置,這對我來說,就無關緊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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