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嚴肅的搖搖頭。
「啊,不是的。我早餐已經吃過了,我是準備去工作的。」
「工作?」
「我是個化學研究生。」
秋蓬想:你原來是這麼一個人物呀!一面,她又偷偷的瞥他一眼。
卡爾·德尼摩繼續說下去,他的聲調硬硬的。
「我到這裡來是逃避納粹迫害的。我的錢很不寬裕,也沒有朋友。現在我盡量找些有用的工作做。」
他的兩眼一直望著前方,秋蓬意識到有一種強烈情緒的潛流,有力的推動著他。
她含糊的,低聲說:
「啊,是的,我知道,我知道。這是很值得稱讚的。」
德尼摩說:
「我的兩個哥哥在集中營里。我的父親就死在集中營里,我的母親因為憂愁與恐怖而死。」
秋蓬想:
「聽他說話的口氣,彷彿是背台詞似的。」
她又偷看他一眼。他的兩眼仍在望著前方,他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們默默的走了一會兒。身旁有兩個男的走過,其中之一迅速的瞥了卡爾一眼。她聽見那個人對他的同伴說:
「我敢打賭,那傢伙一定是德國人。」
秋蓬注意到卡爾·德尼摩的臉上起了一陣紅潮。
突然之間,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他內心潛伏的感情一時都表面化了,他結結巴巴地說:
「你聽見了罷?……你聽見了罷?……他們說……我……」
「小夥子,」秋蓬突然態度改變,還我本來面目了。她的聲音爽朗而且有些咄咄逼人。「不要傻罷,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啊。」
他轉過臉來,凝視著她。
「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一個難民,你必須逆來順受,你現在還活著,這是最重要的,而且過著自由的生活。至於另外一方面,你要認清,這是不可避免的,我們英國正在作戰,你是德國人。」
她忽然笑了笑。「你不能希望一個街上的路人能夠辨別好的德國人和壞的德國人。我說話也許太粗些。」
他仍然在凝視著她。他的眼非常藍,非常銳利,看得出,一定是強自壓抑著內心的情緒。然後,他突然也笑了笑,說:
「他們談到印第安人,曾經有這種說法,是不是?——死的印第安人,才是好的印第安人。對嗎?」他哈哈大笑。「要當一個好的德國人,我就必須準時去工作了,再見。」
又是板板的一鞠躬。秋蓬望著他那行漸消逝的背影,想道:
「布侖肯太太呀,你方才有漏洞了,將來要嚴格執行任務,現在回逍遙賓館吃早餐去。」
逍遙賓館過廳的門是開著的。普林納太太正在裡面很起勁的對一個人講話:
「你要告訴他我說上次那批人造奶油怎麼樣。到奎列商店去買熟的腌肉。上次他那裡的腌肉便宜兩辨士,並且買包心菜的時候要小心挑選——」
當秋蓬進去的時候,她的話突然停止了。
「啊,早,布侖肯太太。你起得真早。你還沒有吃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在餐廳里。」說到這裡,她指指同她談話的那個女孩子就說。「這是小女雪拉,你還沒見過她,她一直在外面,昨晚上才回來。」
秋蓬很感興趣的望望那活潑而漂亮的面孔。方才看到的那股悲勁兒,現在已經看不見了。如今變得有些厭煩和怨恨的樣子。「這是小女,雪拉。雪拉·普林納。」
秋蓬低聲的寒暄幾句,然後走進餐廳。這時候,裡面有三個人在吃早餐——斯普若太太和她的小女孩,還有那位「偉大」的歐羅克太太。
秋蓬說:「早!」
歐羅克太太爽朗的說:「您早!」
斯普若太太也向秋蓬打招呼。但是她的聲音像貧血症患者的聲音,完全讓歐羅克太太的聲音壓倒了。
那位老太太興緻勃勃,和秋蓬聊了起來。
「早餐以前出去走走,是很有益的。」她說。「這樣胃口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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