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代子終於哀痛地同意去醫院,兩人在席子上悲傷地談起準備工作。
加代子澡也不洗就上醫院去了。寺田想象著醫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寺田出了一身汗后感到身上發冷,就急忙蓋上毛毯。閉上眼睛,腦子裡翻騰起了各種事情,先是射擊方而的事,接著又是一片空白,彷彿一件事也記不起了,他企圖把所有的事都忘掉,可他知道,他是怎麼也忘不掉的。
「若是什麼都不想就睡著了那該多好呀,失常的我喲,快睡吧,安安靜靜地睡個好覺,醒來后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寺田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寺田的電話。」
守門人叫醒了寺田,黑暗已不知不覺來到了房間里,寺田經常在睜開眼時,就有一種象死了那樣的虛脫感。
電話是醫院打來的,叫寺田趕快去醫院,因為處於昏迷狀態的加代子,不斷地喊著寺田的名字。
在醫院裡,做手術前,為了預防萬一,要先寫下患者的聯繫地址。
寺田邊咋舌頭,邊出了門,在去新大久保醫院的途中,買了一大包加代子喜歡吃的香蕉和蜜桔。
在牆上有污點的病房裡,熒光燈發著白光。打了麻醉針還沒有淸醒的加代子的臉,受到燈光的照射,顯得比平常更小,更蒼白。
寺田拿了把椅子靠在病床邊坐了下來,在被蓋下捉住了加代子的手,加代子喘著粗氣,呼喚著寺田的名字。
寺田一聲小響地握著加代子的手,笫一次感到了自己對這個女人產生的愛情,在這個世界上,這兩個弱小的人設法生存了下來,完全靠他們自己憐惜自己,自己幫助自己。
床上的加代子開始哼起來,麻醉過後,她開始感到疼痛,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睜開了眼睛,寺田吻了吻她的眼皮,一邊給她削蜜桔,一邊玩味著生存下去的苦味。
從射擊部寄來了退部命令通知,寺田放在練習場的個人物品也被送回來了。
寺田即使不在射擊部也能打槍的美夢被打破了,因為他也被射擊協會開除了,該會管理著東京都內僅有的一個步槍靶場——小名川靶場。
寺田以從公寓的窗口能夠看到的工廠的煙囪上某一點為目標,反覆地放著空槍,打發憂鬱的日子,失去了射擊機會,寺田體內的無名怒火和失常的心態,重重地擊打著他的內心。而深受創傷的內心還在尋求著發泄目標,他總想找人發火,和人打架,但是這般無名怒火最終還是被寺田自己強壓了下去。
一天晚上,加代子向寺田講:
「那個孩子,現在也許在污水場里腐爛了吧。這段時間,我經常做夢,夢見你把那孩子切碎燒來吃了。」
「你說的都是些什麼。」
寺田心中一股無名怒火全發在加代子身上,他狠狠地揍了加代子幾下,寺田好久沒有毆打加代子了。今天打加代子,完全是心裡不痛快的緣故,雖然打了,但心裡的煩惱仍然消除不掉。
學校也越來越沒有意思。寺田極渴望進入一流公司,但能夠進入的只是那些每天迷戀於麻將、高爾夫球的的有門路的公子哥兒們,沒有門路的人,哪怕進去了,花了一生的精力,充其量當個科長就到頂了。
因此,寺田不思去嘗試著走這條路,他知道這樣的現象在今天社會裡會永遠持續下去的。在接受力極強的少年時代,寺田親眼目睹了戰爭毀掉了一切的場面,他懂得戰爭的殘酷,戰爭也磨練了他的殘酷和生存意志,他渴望冒險、渴望自由,他屬於戰後派最後生存的一代,倔強地活下來的一代。
寺田也不能回到高中時代熱衷的學生運動。那時他太年輕了,相信作為世界希望的共產主義很快就會實現,只要他一聽到威爾可魯、肖洛霍夫以及其它這類的名字,就會激動得全身發抖。
寺田被辭去了英語私塾的講師職務,加代子到酒吧去上班之後,他多數日子都是在不點燈的房間里,凝視著黑暗,連身體都不動一下地度過的。
那年的聖誕前夜,加代子被一家有名的電器具廠家的經營科長強迫帶進了旅館,經營科長對加代子有非份之舉,被加代子拒絕了,情慾越加被激動起來了的科長,打開褲子的前部,右手揮著一把小刀,對加代子用強起來,加代子拚命掙扎,打破窗子逃了出來。
寺田向那個科長的公司打了幾次電話,第三天,他就坐在那個公司的接待室里,一聲不響地不斷咀嚼著大蒜,讓大蒜的臭氣擴散開去,充滿了整個房間。
當天晚上,科長就將包好的十萬日元拿給了寺田。
寺田用這些錢買了一隻帶四倍放大的瞄準鏡的溫切斯特七〇型步槍,槍的口徑是〇六——〇六,雖然是半新貨,但是性能卻很好,槍身上面藍色的光芒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魔力,冰冷的槍管摸上去充滿了一種冷酷感,使人們一看到它,就得揣測至今為止它吸了多少人的血。
寺田買了一百發美軍M1步槍用的三〇——〇六子彈,普通獵槍用的三〇——〇六子彈一發是一百二十日元,然而軍用的鋼殼彈卻只要六十日元。
正月,寺田搭上火車在宮城的寒村下了車后,走進山中,他是去那裡煉習射擊的。
他找到一塊四周空無一人的平地,從包里拿出他心愛的溫切斯特步槍,細心地擦拭了一下,慢慢地裝上子彈,子彈冰冷的在手裡滾動,讓人產生一種無比的愉悅,他輕輕地打開槍栓,拿起槍,把槍對準三百米遠的目標,練習起來。基本上擊中目標。震動山口的槍聲和發齣子彈時的反座力引起了寺田的聯想;只要有這隻槍,就沒有什麼也不可能的事了。
寺田突然想到,今後自己要做一個社會的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而生存下來,一陣狂笑盪在山谷。
為了散悶,寺田開始去逛賭場。
他身上沒有多少錢,所以他大多是旁觀,很少下注,眼看著四周那些輸紅了眼的賭徒的狼狽樣,他心裡感到很可笑。
漸漸地,去賭場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依舊很少賭,只是冷靜地觀察著賭場的各種人,然而他卻被人當作探子盯上了,這天,兩個毛頭小子找上了他。
兩人一高一矮,高個子故意用肩撞了寺田一下。
「走開點,別在這兒礙手礙卻的。」
高個子毫不客氣,寺田沒有理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輪盤賭桌邊。
「豬一樣的探子,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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