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哈里森董事長是在一個月前失蹤的。那天他出席了一場拍賣會,舉世聞名的美國億萬富翁伍德·休斯的部分私人收藏在會上公開拍賣。
哈里森同一位沙烏地阿拉伯的豪富竟購一塊20厘米×30厘米的小型壁掛織物。最後哈里森取勝,出資二百萬美元買下了這塊織物。就在那天歸途中,哈里森失蹤了!他的汽車停靠在溫科特蘭公園附近的亨利·哈迪遜花園大道旁,那塊剛換其主的織物也不翼而飛。
現在終於發現了哈里森的遇害遺體。
在哈里森神秘失蹤期間,紐約市警察當局指出這是一宗旨在謀取那塊織物的誘拐案件。
大約一年前,作為伍德·休斯私人收藏之一的那塊織物的彩色照片曾經公諸於世。
拜鄉回想起來,當時有位歷史學家堂本常久,見到圖片后立即給一家一流新聞社投稿,指出這就是日本的「彩綉紋錦」。
堂本在來稿中說,八年前自己在京都一位世家後代府上發現了一部古抄本《無月夜抄》,書中有關於彩綉紋錦的記述。從那時起,他就一直在追尋這塊神奇的彩綉紋錦。
《無月夜抄》是這樣記述的:
昔聞有古錦,如取麗山之表,綴絲其上所成。慕其名者皆爭而求之。善此技者,唯信濃國住人阿羅木一族也。後有惡人拘之,使織,眾慘受撻楚,瀕歿,然竟無人從命。遂終為惡人盡戮,僅一翁一女遁矣。
堂本提出了伍德·休斯的壁掛實為那塊古錦的論證。
據信阿羅木人是從朝鮮渡海而來的部族。歷史上,從絲魚川溯姬川而上,出雲民族曾經劃分出一個信濃國。從朝鮮渡海而來的移民也多溯姬川往上游移居。織物通過絲綢之路,再經由中國、朝鮮陸續進入了日本。當時的渡海移民幾乎都是一個善織的工匠。
攝影圖片上的織物圖案酷似長野縣(古時信濃國)上高地一帶的紅葉景觀,這與「如取麗山之表、綴絲其上」的記述完全吻合,日本纖細秀麗的自然景色被織物染織技術描摹得惟妙惟肖。暫且不去考究織物是通過什麼途徑成為伍德·休斯私人收藏的,假設我們把那塊織物當作上高地的紅葉的話,無異於復甦了古書的記述,這實在令人驚駭和讚嘆不已。
北美大陸也遍布楓葉,但同織物上的紅葉不一樣,樹種也不同,織物精巧細緻到可以辨出鮮紅如火的葉子為何樹種的程度。
當時的統治者捕捉拷打阿羅木人,但是無人從命動手織制,結果全部被殺害。彩綉紋錦居然具有如此重大的價值。
所以,彩綉紋錦同伍德·休斯的織物原系一物的觀點是無可非議的。
古書記述說有一位老人和一名少女死裡逃生,他們不就是彩綉紋錦的正統繼承人嗎。說是拷打和屠殺都不能使阿羅木人動手織制,其實,所謂不織,想必無非是織不出真正的彩綉紋錦罷了。
如此分析推斷,彩綉紋錦的織制技術一定是單子相傳的。
堂本在書稿結尾作了這麼一個充滿浪漫色彩的推論:老人把織制技術傳給了少女,少女織出的彩綉紋錦,後來進入了伍德·休斯的收藏之中。
拜鄉放下報紙,思忖起來。
「紅葉?」
他想到了失蹤的紅。不僅僅是失蹤,家裡還有血跡和眼球里的玻璃體液!地鋪上落著兩支帶血的牙籤和一把水果刀!
好在血跡和玻璃體液都不是紅留下的。
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也想不明白。紅的衣物都脫了扔在家裡,幾乎是裸體離家出走的,或者說是被帶走的。整整一周了,仍然毫無線索。
拜鄉心情憂鬱、目光黯然。
他悲哀的眼瞳深處漸漸映出了一片鮮紅的葉脈。
二 彩綉紋錦
白骨這個姓可真是聞所未聞。日本的怪僻姓氏繁多,在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不過,即使查遍全日本的戶籍檔案,恐怕也難找出一、二名姓白骨的居民來。
有一回,拜鄉好奇地問紅,怎麼祖先選擇了這樣的姓。
紅的父親生前當過律師,同樣不知道祖先的姓氏起源,僅僅從祖父母那兒聽說,上幾代人都是生長在東京的。拜鄉記得紅當時歡笑著反問道,拜鄉樺介不也是個挺滑稽古怪的姓名嗎。
紅失蹤整整兩星期了,可是連警視廳掌握的情報網也收集不到任何線索。
拜鄉把空酒杯放回桌上,杯底磕出孤零零的聲音,幾乎同時,電話鈴突然響開了。
一個自稱堂本常久的人,在電話里說要見拜鄉談談關於紅的事。
擱下電話,方想起這位不速之客正是前不久曾在報紙上議論過什麼彩綉紋錦的那個歷史學家。
拜鄉正襟以待。一小時后,堂本來了。一個六十開外,瘦骨嶙峋的矮小老頭,跟拜鄉想象中的學者派頭形象大相徑庭。
「言歸正傳吧。」他連最起碼的客套話也沒有,「打電話前,我還在翻舊報紙。發現『白骨』這兩個字,這才剛剛讀到太太遭遇不幸的消息。」
堂本一面拉開話題,一面急急忙忙端起威士忌:「從前聽說過還有什麼人姓白骨嗎?」
「沒有。」
「絕不會有!除了你太太,不會再有人姓白骨啦。」堂本呷了一口威士忌,兩眼頓時炯炯發光。他緊盯著拜鄉:「上高地有個白骨溫泉,聽說過嗎?」
「沒有。」
「真是一問三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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