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突然啊,的確是突然。但是,一般來講這種事情肯定會來得突然嘛。」
中宮「嗯」了一聲,獨自點點頭。
「那麼要把我調到哪兒去呢?」
「這次,我社要拿自己的命運來個孤注一擲,決定全力出版日本美術全集一書。所以決定調你去從事該項工作。」
「是……美術?讓我去?為什麼?我對美術什麼的可是一竅不通啊。」
「哪有這樣的事!美果喜歡逛神社和寺院不早就出了名嗎?」
「逛是喜歡逛……」
「只要是寺院自然裡面少不了佛像。而日本美術的神髓就在那裡。」
「啊……」
「說的倒也蠻在理的。」美果想。
「是這樣嗎?」
「看樣子你很不情願嘛。」
「嗯,因為我遊歷寺院並非出於那種目的。」
「照你這麼說,美術全集是出於邪惡的意圖啰。」
「是的,是邪惡的目的。因為我的動機是純潔的。」
「咦,我還不知道喜歡酗酒的美果竟有如此虔誠的信仰。」
「誰喜歡酗酒了……請不要那樣講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傳出去名聲不好。而且這與信仰什麼的沒有任何關係。我純粹只是對古建築和佛像懷有熱情罷了。」
「那不是正合適你嗎?對事物不懷功利之心、做事專註正是當今年輕女性所缺少的。你要是去那裡工作一定會幹得很出色。特別編纂室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啊。」
「即使表揚,我也是難以勝任的。」
美果苦笑著搖了搖頭,但內心卻動了——「去那邊工作也行」這樣的念頭。並非是被中宮的花言巧語所矇騙,在日本美術全集的編纂的確是值得去做的一項工作。
但美果說道:「能否讓我先考慮考慮。」
「完全可以,不過記住你沒有變更的餘地。」
「那麼,我要是拒絕的話就意味著要辭職嗎?」
「你不會拒絕的。」
中宮意味深長地抿嘴笑了笑,便把頭扭向了一邊。
雖然感到懊喪,美果不能不承認對方已經摸透了自己的秉性。考慮了一個晚上,結果只有接受人事調動。但美果決定申請特別休假三天。
「我想去寺院轉轉,冷靜一下頭腦。」
「好吧,那麼我就權當放你去出差,三天時間的採訪旅行。地點嘛,可以是京都、奈良。你給我交個概算髮票。雖然做不了闊綽的旅行,不過找個好一點的酒店住吧。」
「謝謝。」
美果不由得行了個禮。真是可惡!但中宮的確在手腕和策略上比自己高明得多。以自己充其量不過三年的職歷,無論怎樣勉為其難也無法同這樣的對手較量。
父親非常贊同調動工作。
「我一直認為如果呆在文藝雜誌這樣一個無賴充斥的世界里,就沒人願意娶你。要是美術全集的話就好多了,與之共事的人和作家之流不同,都是些有品位的學者,最重要的是都有理智。」
中宮或文藝雜誌的作者要是聽了這話非得氣得直罵街不可。
作為美果還是心存留戀的。雖然與作家那幫人打交道很勞神,但那樣也能學到不少東西,還能感受到快樂的一面。提到美術全集的編纂,正如父親所說,作者全部是學者,寫的東西當然凈是學術性內容。一字一句都不能馬虎不能敷衍了事,所以如果發生了誤排之類的事,難免要被解僱。
何況,比之更勞神的是與採訪地的交涉。
在特別編纂室,雖說是編輯,但是毋寧說作為協調人的角色更重要。並且由此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與學者或採訪地的交涉中去。美果遊歷神社寺院的成績如此得到認可和評價,看樣子多半要負責以鎌倉時代為中心的佛像和寺院建築這部分工作了。
提到平安鎌倉時期創建的寺院,其禮法排場和慣例成規確實有積澱了一千年的深厚底蘊。而且美果要面對的凈是些國寶級及重要文化遺產級的美術品。其中也有不少屬於珍藏品。甚至拍照攝影時燈光的每一次打法都要給予充分的考慮。即使上面的灰塵也不準隨便撣拂。萬一發生金箔被剝落之類的事,到時候豈止是美果個人的去留問題,甚至還會發展成出版社的責任問題。
真是件勞心費力的工作。即使如此,美果也要遵從出版社的方針,這是因為她太喜愛佛像和寺院了。
雖然沒有講給中宮聽,但美果的內心甚至有種彷彿要回到自己出生地去的激動與興奮。
穿過迴廊來到抄寫佛經的大廳,但見二十名左右的客人正在面向書桌勤奮地抄寫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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